深夜的平安侯府透着紧张的气氛,看不到半点安静祥和。妈子、丫头凝神屏气,提了灯笼在园子里来回寻找。虽然已经尽量压低了声响,不敢刻意声张,怕吵了主子们休息,可这园子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又有哪个细心的人瞧不出来呢。连那住的极偏的楼可心,也因感觉到外头的窸窣作响而询问起贴身的丫头。
“听说是旷霖院不见了个丫头,小姐别担心了,有什么事我会在外头照应着,您且休息吧。”雁雪劝道,过来帮她掐了被子。
想来这些事也不是她要担心的,这才闭上双眸,睡下了。过了不久,果然有妈子寻人到这里,雁雪周到的请了茶吃,一伙人就又往他处去了。
沁竹才服侍王金贵睡下,一出来就唤了碧云寻问。
那碧云也不敢隐瞒,便将听到的、看到的并自己的猜测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沁竹敛眉沉思,近来府里头的确摊上了不少事,弄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可是就在嬷嬷气头上突然不见,那是非同小可,如果不是有什么隐情,料她也不会如此。然而迎月到底是做了什么,会让她突然消失,不敢见嬷嬷呢,再说都过了这么久,去寻的人怎么还没回来。园子就是再大,这么多的人去找,她也藏不住啊。
正想着,忽见赵妈妈慌慌张张的冲进来,沁竹怕她惊扰了嬷嬷,忙的将她挡下。
赵妈妈先是一愣,继而懊悔的拍了大腿道:“瞧我这急性子,多亏了姑娘拦着。人已经找着了,我是来报信的。”
沁竹一听,刚要进去就被缓过气来的赵妈妈一把拉住。“我说姑娘,咱老人家忘性大,你怎么也没分寸了。”赵妈妈转而脸色一凝,沉声道,“人是找到了,可是在湖里发现的,救上来的时候就没气了。”
沁竹恍惚间有那么一丝不敢相信,可看着赵妈妈一本正经的样子,她想不接受现实也不行了。
一旁的碧云只觉得心骤然漏跳了半拍,说不出话来,震惊之余竟不敢相信这多年的姐妹,前一刻还有说有笑的,怎么转眼间就没了。
沁竹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她要怎么来告诉嬷嬷,才不至引起太大的波澜,可事实上发生了这种事又怎么可能平静无波呢。没人能替的了她,也没人肯替她。她拧紧了帕子,重重的叹了口气,打定主意还是走进了卧室。
王金贵并没有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一听见有人进来便醒了。
沁竹走近床边,尽可能的稳住声音道:“嬷嬷,找的人回来报,在湖里发现了迎月的尸体。”
王金贵一惊之下猛得坐了起来,直直的瞪着沁竹,她不是对沁竹有什么不满,只是心里又惊又怒。她才在殷陌栖那说起要好好治治惹是生非的家伙,这边就出现了行事诡异之人,她还没有真的做什么,那边就已经堂而皇之的死给她看了,究竟是什么人敢无视她的威严,如此明目张胆的与她为敌。
沁竹被她看的也不敢动作,直等她缓了颜色,似乎有意起来,这才匆忙的去替她取衣裳。
这时赵妈妈已经进来,见金贵起了身忙地走过去提醒道:“嬷嬷这是要作甚,这大晚上的,可别沾了晦气。”
王金贵这才回过神来,犹豫不决的又坐了下去,不无惋惜的轻叹道:“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赵妈妈宽慰她道:“这命从来都是天定,阎王爷那有本生死薄,时辰日子都记得清清楚楚,谁又能违抗呢。迎月姑娘不过是断了今世的缘,也许来生会投个好人家,嬷嬷又何必太过忧伤。”
王金贵怔怔的点着头,念道:“但愿如此吧。迎月她是个好姑娘,这么些年在府上也是任劳任怨的。你替我好生安慰了她家里,可别亏待了人家。”
赵妈妈连忙应了。
金贵于是打发道:“我头疼的厉害,你们就都退下吧。”
沁竹和赵妈妈安静的告退,而关于迎月则自有人料理。
一个丫头的生死有多少人在乎,即便是如花的年纪,顷刻间也可能雨打残落。茫茫人海中谁会为她真心的哭泣,恐怕只有上天才知道。
朦胧间,金贵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梨花树下,清冷寂静、阴雨连连,有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细细的抽泣。
金贵纳闷,奇怪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已经往生了吗?她愈想就愈觉得心慌的紧,打算离开却发现根本移不开步子。
金贵暗叫不好,就见那身影不知何时已飘至身前,露出一张泡的发白的脸……
王金贵吓得猛一睁眼,才发现自己还睡在榻上,原来只是个梦,她总算安了点心,才惊觉衣衫早已湿透。
待得次日就有人听说王大总管因操劳过度而病倒了,大夫来瞧过说要静养,府里的事情只好托付了卓管事和赵妈妈代管,大事则由韩氏决断。
韩氏担下了府里的责,少不得操心琐事,可心里却并不比王金贵来的安稳。
原来当初蓝氏托付给她的银两还完完全全的锁在的柜子里。倒不是她临时变卦,全因一开始风头太紧,她压根不敢惹祸上身。等到事情好不容易缓和了些,那蓝家的人早已流放去了外地。她又不想牵连了自家,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有什么法子。
心里总揣着事儿,如何开心的起来,忍不住的就要长吁短叹两声。
那颜氏是何等精明之人,几次见了她如此,便料定必然有事,找了借词就想探她口风。
韩氏也是细心的人,事关重大怎可轻易告诉他人。
颜氏记得韩氏心绪不定是在巫蛊风波之后,且她也正巧看见那日韩氏从蓝氏房里出来,猜想大概与此有关,于是试探道:“那蓝家人也真够可怜,只因出了个无知的妇人就害得举家流放,再没有安稳日子可过。”
韩氏不查,叹息道:“诸事难料,只是无奈连老人家都要背井离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