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忆当年旧时景,杯中温酒不独饮。殷陌栖静坐窗前默默为自己的朋友哀悼。当时的今天是他出事的日子,远来的马蹄带着丧音,翻云卷雨了一池的平静。
自此便是怨恨深种,他百口莫辩,派出去的使者每每带回的都只有一无所获,他也只能在了无音讯中空自责。
他只恨当初为何要与她分别,归根到底都是自己的懦弱。若不是分别,她不会遭遇不幸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若不是分别,他不会牵肠挂肚到头来只落得追悔莫及。
当他们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用满腔的情切换来的只是她嫁作人妇的事实。她的眼睛里不再有从前的温煦,取而代之的是刻意的疏远。
他承认是想支开安霁森才会让他代自己出征,但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他。
他视安霁森为知己,从不曾改变,所以才会在危机之时想到他,放心由他统兵而自己则继续与刘寻斡旋。安霁森也没有叫他失望,捷报频频攻守合宜。
他是以为形势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才会心生一计修书与安霁森,没想到反害得安霁森被敌围困生还无望。他不是没有起疑,只奈何知情的人都寻不得了,希望万分渺茫,不是他单凭人力就能有答案的。
他知道已经失去她了,在一次次的伤害后,心是无法恢复如初的,无论她怎么想他都无力辩驳。
要不是有着共同的使命,只怕她早已离他远去,他又要变回曾经那个一无所有的可怜人……
落叶知秋,当家家户户撤下纱窗换上布帘,平安侯府也迎来了入秋后第一次的凉意。
沁竹趁着午后的空闲在后院做些针织,忽见有小丫头来报,说是梦菊大姐在外院等候。
她有些意外,赶忙放下针线,交代一声就往外院赶去。梦菊怎么会来了,她家里发生了那么多事,还不够她应付吗?
等沁竹紧赶慢赶的进了外院的客房,但见梦菊穿着碎花长褂,呆呆的坐着,身形憔悴面露忧色。
两人见了面,一时不持都落下泪来。沁竹可怜她命里坎坷,本以为嫁了个好人家总算可以过上舒心的日子,岂料天不遂人愿,偏是要害得她家破人亡。
听人说卓管事领了命后没几天,沈家老大就一身是伤的回了家来。据他说,三弟带了钱财上贼窝赎他,不想激怒了山贼,结果被取了性命扔下山崖。他自己趁乱逃出,才侥幸保住一命。
官府的人带兵上山,那伙贼却像未卜先知一般逃了个无影无踪,崖下寻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尸体,分明是被野狼叼走分食了。
沈家老太年纪大了,事情之初便因忧成疾,这会再听说儿子葬身狼腹,哪里还受得住便就此一命呜呼,寻了沈老太爷去。
为救沈家老大,家里的积蓄几尽掏空,这会又接连失了两条人命,沈家也就此一蹶不振。
“姐姐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的一定义不容辞。”沁竹拉着她的手,心知若不是有难事她不会来这里。
梦菊感动不已,言明道:“我希望你能替我照顾红泥,请嬷嬷收她在府上。”
“这是为何?”便是遭了些磨难也不至于连个小姑娘也养活不起吧。
“你也知我家里情况,以前的差使都给人分了,境况大不如前。现在是大哥当家,他为人势力短见,大嫂又冷漠薄情,红泥在家哪有什么好日子过,将来嫁人只怕也是被她大哥推进虎口,还不如来府上求一片安稳。”梦菊越说越难过,唉声叹气不止。
沁竹却听出不对,道:“那你呢,为她寻了后路,自己还要住那家里?”
梦菊下定决心道:“不怕老实告诉你,我根本不相信什么山贼索财,丢下山崖的。我和他做了这么久的夫妻,我了解他脾性。穷尽所有就是为了救他大哥,又怎么会不知轻重的惹怒山贼呢?若是不能弄清真相,我死不瞑目。”
沁竹吓得连连后退:“你是要把她托付给我,自己才好没了牵挂的孤注一掷,为什么不去求嬷嬷帮你解惑呢?”
“我将红泥当亲妹妹看待,她是我现在唯一割舍不下的人了。可是不去探寻真相,我说服不了自己,我也知道危险万分,才会不想她受牵连。”梦菊解释道,“嬷嬷心若明镜,我能想到的她又怎么会想不到呢。她如今将事情压下不去过问,一定有她的打算,我岂能再去为难她呢。”
如果她直接去求嬷嬷,势必要说出实情,嬷嬷感念主仆之情,若不帮她于心何忍。她就是不想给金贵添愁,才找沁竹从中帮忙。只要找个借口将红泥留下,嬷嬷不明内情也就不用左右为难。
找理由收个下人并不难,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姐妹去冒险,沁竹真的很难说服自己,便一时委决不下。
梦菊见她一直不肯应答,情急之下双膝跪地,道:“咱们姐妹一场,算我求求你,你若不答应,我只怕郁郁而终!”
沁竹没料到她会这般,赶紧扶她起来。“你这是作什么,我有说不帮你吗?”话一出口才知中计,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不愿嬷嬷为难,又何苦叫我为难,只希望我这次不是做错了。”
梦菊见她亲口应承,终于放下心来,破涕为笑。
过了没多久,红泥又再次来到了平安侯府,只是这一次只有她一人,而且她可能永远也不能回去了。
沁竹吩咐了香叶教管她,好在她来过一次侯府,很多东西并不陌生。
香叶和她同住一屋,平日里就打打下手,虽然时常因为离开了熟悉的家而多少有些不安,但幸而她是个安分又勤快的姑娘,姐姐们又待她和善,一时倒也没有什么不便。
韩氏焦急期盼总算是等回了报平安的书信,蓝家老爷感谢她的帮扶,叙述一切安好,请她不必再多挂念,只希望还有缘再见,一定加倍报答。
能知道他们还安好,也算了却她一桩心愿,韩氏放了心,知道没有辜负妹妹的嘱托,至于赵妈妈哪里,自是不会短了她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