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尤其是在这寒冷的冬日,似乎任谁随便呼一口气就能在这夜色里凝结成冰。这样的夜当然最适合躲在温暖的房间里美美地睡上一觉,当然此刻的凌筱月也不例外。这几日是凌筱月自从五岁那年来到锁星居以来,睡得最好的几日。厚实的苏锻棉被,软暖的床铺让她舒服得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赖在被窝里。不过今日她没这么福气了。
“吱呀~!”东卧房的窗毫无征兆地开了半扇,斜靠在厅堂小塌上闭目守夜的蝶影猛地睁开雪眸,身未动,幻蝶刃已经上手。不过等听到接下来的动静时,他紧绷的神经又松了下来,旋即阖上双眼恢复了刚才的姿势,继续闭目养神。
“徒弟,”一条人影坐到了窗边,在月光下拉出一条昕长的阴影,依旧是白日里那件素白的袍子,微眯的凤眸在月色的映照下更显慵懒,他长长地打了个呵欠,见床上之人依然没有动作,于是微微提了提音量:“徒弟,该起床了。”
凌筱月听到有人在说话,但鼻尖寒冷的空气让她直觉地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可那人的言语中似乎两个什么字让她非常在意。
是什么字呢?她有些困惑。
徒弟。
是了,就是这两个字——徒弟。迷糊中凌筱月想了很久才弄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不过弄明白了之后,她猛地睁开了双眼,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人叫她徒弟?!难不成……转过头看向窗边,果然,端坐在那儿的正是云旭阳。
“唉~”云旭阳叹了口气,亏得他初闻这只小懒猫居然有胆量和邱老头订下赌约的时候,还暗自赞赏过她。但就照她现在这个样子,能通得过考验才怪呢。“我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了。既然醒了,就穿上衣服跟我来吧。”说完,便抽身离开。
看见云旭阳竟然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坐在自己卧房的窗外,一丝避讳的意思都没有。凌筱月有那么一瞬间的黑线感,真不知道啸日哥哥是怎么想的,竟然给她请了这么个古里古怪的师傅。有什么事大白天的不说,非得三更半夜地来翻窗户,虽然是师徒名分,但这也太……
不过黑线是一回事,服从师傅命令却是另一回事,毕竟他是啸日哥哥都赞赏的人呢。寻思间,凌筱月已经迅速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衣服,然后用一根白色云锦发带将秀发束起来之后,便匆匆出了门。
——————————————————————————
月朗星稀。在月亮的银辉下,凌筱月亦步亦趋地跟在云旭阳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虽然云旭阳的步伐并不快,但她却追赶地有些吃力,她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小声问道:“师傅,这么晚了,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云旭阳的步子在听到她有些微微气喘的声音之后似乎慢了几分,人没转身,只是云淡风轻地抛过来几个字:“跟过来就是了。”
他淡然的回答让凌筱月心里微微有些忐忑,因为是啸日哥哥信任的人,所以今日里她还特意关照过蝶影蝶澈,以后她学艺之时无须陪同保护。可是现在她有些后悔了,猜不准云旭阳的心思,她怎么也放心不下来。
人若有心事便容易分神,此刻的凌筱月就是这样。她正低头想着是不是该趁这个机会开口询问药方一事,也并未留心两人此刻所到之处是何环境。她突感腰上一紧,本能地想开口大叫,但修长而温热的五指适时来到,附上她的樱唇成功扼杀了她的呼救。随即,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和撕面的寒风让她手足无措,她瞪大眼睛回神过来才发现:云旭阳居然就这么揽着她跃下了一处断崖!
他这是要干嘛?!他他……他怎么可以这样?!
凌筱月想要对着这个自己想死偏要拉人垫背的家伙破口大骂,但越来越重的眩晕感让她难受得开不了口。于是骂人的念头就只能暂时搁在心里,但心底的怒火让她不假思索地小嘴一张,银牙狠狠地咬上了覆在她唇前的手指。感觉到云旭阳身躯微微一顿,旋即却传来轻轻的颤动,她不知他是怒极还是痛极,只是不管怎么样,这样感觉很解气。她满意地闭上眼睛,像一个溺水之人遇见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拽住云旭阳的衣襟,以此来减轻失重感带来的不适。急速的夜风中她的鼻尖似有若无地绕过一缕清香,她皱皱眉,在这悬崖绝壁处怎么会有恋星花的香味?
云旭阳抱着怀里小小的人儿从月色半拢的断崖极速下坠,感受到纤若无骨的小手几乎使出吃奶的力气拽着自己胸前的衣襟,感觉着她小小的贝齿报复似的要在他的指上不肯放松,他不禁轻轻地勾起了薄唇。虽是吃痛,但他却并未抽手,只是任由她发泄着。原本只想逗逗她,也算是她让自己多叫了一遍才起床的惩罚,谁知她竟是这样有仇必报的性子。想到当日凌啸日与自己一同赌约落崖时也不过才十三岁吧?那样倔强沉着的性子让他直到如今都印象深刻,可是这小丫头居然会怕成这样,他不由得摇摇头,说他们是双生,他可怎么可都不信。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几丈宽的天然岩洞出现在两人眼前,洞口深嵌在崖壁上,洞口与崖壁之间没有任何缓冲余地。但就在洞口下方不远处竟有两支长短不一的剑深深地插入岩壁中,只留刀柄露在外。而这时云旭阳和凌筱月两人也落到这里,只见云旭阳略一提气,在脚触上剑柄的同时,借力而起,抱着凌筱月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之后,准确地落到了岩洞内。
失重感终于消失,过了许久才缓过劲儿来的凌筱月正准备撸起袖子开骂,就听见凌啸日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你们倒是来得挺快,不过半日,你们师徒的感情就如此深厚了吗?”转过头,却见凌啸日站在洞内不远处,神色淡漠地看着他们两人。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在云旭阳怀里的凌筱月忙不迭地送松手松口,从他的怀里跳开,而云旭阳也没说什么,很配合地让她在一旁站定。虽是觉得有些奇怪,但她还是能感觉得到啸日哥哥话中的凉薄之感,他好像生气了?可是他为什么生气呢?凌筱月咬着唇,有些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