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需要两日才能抵达宁都,托萧辰的福,整整缩短了一日的时间,期间还休息了一个时辰,但一想到萧辰得意的神情,凌薇只觉得将将升起的感激之情,顿时荡然无存。
凌薇坐在马上,任萧辰如何逗她就是不出声,骑了一天的马,凌薇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散了,谁还有力气去跟他斗嘴。眼看就要到宁都了,却见城门前立了十几人,当先一人身着绯色官服,十几名衙役分为两列,整齐地排在他身后,看来这将军面子还挺大的,连城守都亲自出城相迎。
近了城门,那城守领着衙役拜了下去,“下官林华恭迎陈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陈王?!传闻中杀人如麻,暴虐异常的萧辰?凌薇闻言,张大了小嘴,转头看着这个一路都耍小孩心性的无赖。
萧辰瞟了眼凌薇难以置信的表情,心中只觉好笑,莫不是她现在才知道自己是当朝皇子。萧辰并未下马,看着地上的十几人,神色淡淡道“起来吧!”
众人闻声而起,那林城守上前一步,拱手抬起头,斯斯文文,微笑的看着萧辰,笑容恰到好处,既不让人觉得谄媚,又不失了敬意,声音温和,“下官已为王爷准备好了休息之所,环境清幽,室内洁净,入了城一刻钟便能到达,也好让王爷解了旅途劳顿的乏。”复又低了头。
萧辰满意地看了林城守一眼,口气仍淡淡的,“嗯,那就领了本将军去吧!”
那林城守答了一声是,便摆手招来前排一名衙役,那衙役对着萧辰行了个礼,低头双手接过了萧辰手中的马缰。
惊讶了一会儿,凌薇便恢复了神色,看着萧辰没有下马的意思,自然也老实地坐着不动。而那林城守则接了另一名衙役递过来的马缰,一个利落翻身上了马,略落后了萧辰几步,如此一番队伍才继续前行了起来。
傍晚时分,众人进了林城守口中的别院,进了园门,入眼的便是一片青翠竹林,继续往园子里行去,鸣鸟啾啾,泉水叮咚,清风拂面,阵阵花香似有似无,虽然没有雕梁画栋,但也明显是费了一番心思的,确如林华所说,环境清幽,对于萧辰这种久居朝堂之人来说正是恰到好处又别出心裁。
晚上凌薇躺在床上,盯着床顶发起了愣,这萧辰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林华走后,萧辰便吩咐了下人,单独给凌薇准备了一间房。凌薇不愿再跟萧辰打交道,入了夜便拿上自己的包袱,准备离开,谁知出了房门却出不了园子。依着凌薇看,园子门外,以及围墙外的那些彪形大汉,防的根本就是自己。想着自己摔得那么狠才爬出了围墙,却被人像丢小鸡一般地丢回了卧房,凌薇一阵咬牙切齿。
想到这里,凌薇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蹭的一下坐起来,穿上鞋子,快步出了门。
按着下人指的方向,凌薇找到了萧辰的临时书房,果然窗上还透着光亮。走到房门前,凌薇敲了敲门。
“进来。”听着萧辰略显低沉的声音,想起他就是那个陈王,凌薇手中冒出了细汗。定了定神,凌薇推开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摇曳的灯光下,萧辰坐在书桌前,仍低头处理着公文。因入了夜,萧辰便脱下甲胄,只着了一件平日穿的白色宽袖长衫,凌薇这时才发现,萧辰其实很单薄,墨发仅用一根二指宽的青色发带捆了,松松垮垮的垂在脑后。几缕发丝脱离了发带的桎梏,垂在耳前,偶尔有凉凉的夜风穿过门窗缝隙,透了进来,发丝轻轻扬起,复又落下,看着眼前的一幕,凌薇忽然想起了四个字——公子如玉,又想起这人的所作所为,顿时觉得眼前的“玉”字从中间裂了个大大的缝。
凌薇忽然觉得奇怪,身为将军,常年作战,生活在黄沙遍天的关外,皮肤应该很粗糙才对,但萧辰的皮肤依然白皙细腻,富有光泽,凌薇撇撇嘴,难道是天生的?
凌薇走到桌前,面色平静地跪下,伏下身,额头贴在冰凉的地面上,“草民拜见王爷,之前不知王爷身份,多有得罪,还望王爷大人有大量,放过小人。”面上平静,心中却已怒火中烧,来到古代,凌薇最接受不了的就是跪拜礼,何况还是如此低声下气。
过了许久,凌薇腿也僵了,脖子也酸了,萧辰还是不叫起。凌薇将要爆发之际,头顶传来一句“起吧!”呼!凌薇深呼吸,试了几次才算勉强站起身来,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萧辰已走到了自己面前。
萧辰也知道凌薇的恭顺只是表面,也不点破,“怎么做到的?”
“啊?”凌薇想象了各种类型的开场白,却没料到会是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顿时呆愣在哪里,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似是看出了凌薇的窘迫,萧辰很好心的解释了一遍,“在琼城,那张神纸上出现的古怪现象,你是怎么做到的?”
凌薇张了嘴刚想解释,却又听萧辰道:“不要试图用什么观音显灵的话来骗我!”顿时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张纸确实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张纸,我只是请让人先用明矾水在纸上写了字,纸干了以后字就会消了颜色,再遇水自然又变成了蓝色。至于那张纸为什么没有燃着,你可以试一下,任何一张纸都可以做到,至于原因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是曾经一个游僧讲的。”说完耸了耸肩,摊了摊双手。
如今知道了原因,萧辰却不开心,反而有些失望,也不知到底在失望些什么,人也烦躁起来,淡淡地“嗯”了一声。
凌薇自是不会去考虑他的心思的,想起今晚来的目的,就算你是老虎我也得拔根毛了,“王爷……”“叫我将军!”话刚起头就被萧辰给打断了,凌薇只得再次提了提勇气,开口道:“将军,先前是草民多有得罪,还请将军饶恕,而且草民还有急事在身,望将军行个方便,放草民离开吧!”
萧辰挑眉,“哦?我有说不让你离开了吗?”
凌薇顿时噎了口气,心想,你是没说,但你做了!心里这么想着,面上也带了些情绪出来,胸口起伏了几下,“即是如此,草民就在此拜别将军。”说着便弯了弯身子,说什么也不肯再下跪了。
“几岁了?”
微愣了一下凌薇才知他问的是自己,“九岁了。”只能再次站定,不敢离去。
萧辰略一沉吟便开口道:“留在我身边做事吧!”
“不行!”凌薇大声回道,抬起头来看着萧辰,目光坚定,开玩笑,自己又不是真正的男人,何况小若还在等着自己,再说跟着一个皇子,免不了要沾惹京城里的那些龌龊事,凌薇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萧辰料想凌薇可能会拒绝自己,却不想他拒绝得这么痛快,皱了皱眉,“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跟着我可以飞黄腾达,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再给我答复。”
“不必明天,我现在就给你答复,我不愿意!”凌薇黑了一张脸,不是每个人都贪图富贵的好不好!!
萧辰抿紧了唇,目光凌厉地盯着凌薇的一双眼,凌薇也大大方方的回视他,不肯示弱,额上却冒出了岑岑冷汗,谁知道这暴虐的家伙会不会一生气砍了自己的脖子。
过了许久,萧辰“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凌薇顿时松了口气,随意用袖子抹了抹额头。
萧辰勾唇斜睨着凌薇,“帮我做一件事,我就放你离开。”
凌薇却不回答,黑着一张脸,怒视着萧辰,你丫就是狼来了,再信你我就是傻子。
看着凌薇一脸“信你才怪”的模样,萧辰难得的露出了尴尬的表情,拳头凑到唇边不自然的咳了咳,“这次是真的!”却见凌薇仍是不相信的盯着自己,神色却松动了些,“不然立字为据好了。”说着便走到了书桌前,拿起毛笔,迅速写了几个字,搁下毛笔,拿起纸张吹了吹上面的字。凌薇走到他身边,踮起脚尖,看到纸上写的字,大意就是保证完事后他肯定会让自己走人,下面还署了萧辰两个大字。接过凭据,凌薇点了点头,“那好,你说吧,什么事?”说完又懊恼起来,难不成他让自己自杀,自己也得答应了他。
收起了笑意,萧辰的神色变得冷峻起来,“你来看,”指着书桌上,凌薇这才发现桌子上摆了一张地图,“就在宛城和康城之间,有一座山,因其形状犹如猛虎下山,因此得了个‘老虎山’的名字。这老虎山上近年来纠集了一群山贼,专抢劫过往行人,山贼只是贪财也就罢了,偏偏**掳掠无一不做,长此以往,宛城和康城的百姓们也变得惶惶终日起来。而上老虎山这条峡谷是必经之路,峡谷极窄,又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朝廷几次派兵围剿老虎山,最后都栽在这条峡谷上,最后还给这条峡谷取了个‘死亡谷’的名字,”萧辰的手指随着讲解在地图上走来走去,地图虽然不大,却是十分精致详细,线条清晰,标注详明,凌薇只觉得自己好像身在山中了一般,耳边甚至听到了短兵相接的声音。
萧辰背手踱至门前,“今日收到密旨,父皇命我前去‘老虎山’剿匪,暂不回京,明日便出发。此次只许胜,不许败!”最后一句话似是说给凌薇听,又似是在喃喃自语。
萧辰就这么背手站在门前,闭着双眼,淡淡的月光,似笼了一层薄纱,罩在了萧辰身上,整个人亦显得冷清孤寂起来,凌薇似是明白了萧辰为何坚持让自己称呼他为将军,而不是堂堂王朝的三皇子,心中叹了声:最是无情帝王家呵!
凌薇回到房中,躺倒在床上,耷拉着一只脚,摇摇晃晃地吊在床沿。掏出怀里的凭据,不得不说萧辰的字写的很好,龙飞凤舞,苍劲刚健。对毛笔字凌薇是个外行人,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重新叠好,塞进怀里,闭上眼睛。
凌薇猛然睁开双眼,怪不得刚才一直觉得不对劲呢,不管自己答没答应萧辰,吃哑巴亏的都是自己啊!答应了他,自己得给他卖命,如今没答应,自己还是在给他卖命。暗骂了自己声“蠢”,闭上眼,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