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商泽的死,或者说离奇消失,沈怜心并不是不想去质问幽火的。只是,她也知道,幽火并不是会轻易松口的人,年少时经历的一切足以让他仇视整个妖仙族,也足以让他做下这些对她来说残酷无情的事。在幽火眼里商泽不过是个渺小的人类,而事实也是如此,若不是她对商泽产生了人类的情感,如今也不会如此在意这些。这就是妖的思想,残忍却又真实,她从不认为这一切有什么不对,直到她有了人类的情感,有了一颗温热的心,她才渐渐明白一些从前她视若敝履的东西,对于商泽来说是多么的珍贵而又难得。
对不起,这一刻,她只想对商泽说这一句。没有在乎你全心的付出,对不起;用欺骗感情的方式来接近你,对不起;在你挣扎着用灵魂来交换我时,我却还惦记着无暇之心,对不起;在接受了你的告白后却依旧没有付尽真心,对不起……
说了那么多句对不起,但是此刻我最想说的却是那句,那句迟到了许久的承诺——我爱你。
沈怜心看着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影仆,淡紫色的眼眸闪过一丝诧异:“影若有消息了?”除了这个,沈怜心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让面前一向唯命是从的影仆去而复返。只是如果影若真的在幽火手里,又怎么可能被影仆找到呢?她暗笑自己的异想天开,虽然不知道影若究竟看到了什么才招来了这场祸事,但是她知道肯定和商泽的消失有关。幽火与商泽,也许幽火对于商泽的执着并不只是为了与狄安娜的交易?
“不是,是属下在禁地的周围发现了这个。”影仆恭敬地用双手将东西呈给沈怜心,那是一个小巧的海螺,在妖界通常用来储存信息,传达一些命令。只是这个海螺却不是凡物,它全身乌紫,却又晶莹通透,在黑夜中散发出温润而柔和的光泽。
“紫萝?”沈怜心几乎一眼就看出了这东西的来历,眉头却皱着更深了。紫萝并非寻常之物,海螺虽然在妖仙界普遍的功用是传达消息,但是也只限于普通的海螺。紫萝却不是如此,紫萝是由海螺幻化而来,应该说,紫萝是由拥有者自己创造出来的。
因为海螺用途方便,而且十分常见,因此几乎每个妖族都会拥有。但是妖界的花草树木大多不是凡品,海螺自然也是如此。如果拥有者在修炼的过程中佩戴海螺,那么那些聚集的日月精华也会随着修行者的修炼而进入海螺之中。刚开始海螺大多是纯白色,但是随着吸收的日月精华越多,颜色便会越深。直到变成乌黑,便算大成。眼前这只显然已经伴随主人不少时日,要知道并不是所有妖仙都可以做到这样的程度的,除了修为高深外,还要求无欲无求。妖仙虽然算是清心寡欲的,但是也到底是妖族。是妖总是会受到各种诱惑,若是真的无欲无求,想必也不会有如今妖仙妖异两族分庭抗礼的局面了。
但是沈怜心会如此在意这只小小的紫萝,自然不是因为它的珍稀,而是因为她从这只紫萝上感觉到了影若的气息。除此之外,这也是她亲手送给影若的,影若刚来失落之城时并不像现在这样会与她说笑,而是彻底的冷漠,也恪守着作为仆从的本分。可能是因为她在潜意识中还是在乎与顾影若也就是莫小凡的友情的,当然那时她并不承认,所以到最后还是帮她救回了那个痴情的男人。也许是万年俱灰,顾影若最终选择了放弃爱情,却执意要留下这段刻骨铭心的往事,而紫萝也是那时候她将她失去爱情前的一切封存的容器。但是影若并没有佩戴,而是选择将它埋葬。但是如今紫萝却出现在了这里,这不能不让她感到怀疑。
“给我,你下去吧。”沈怜心最终还是接过了紫萝,随即挥了挥手,让影仆离开了。影若如果这真的是你留下的,你又想告诉我什么呢?
沈怜心将紫萝放于掌心,小巧而精致的海螺静静地躺在白皙无暇的手中,淡淡的光泽散了开来,华美而低调。她掌心化出一朵紫莲,紫萝在莲心处升起,慢慢地莲花开始枯萎,凋零,莲心处的紫萝却越发通透美丽,断断续续的响声从紫萝的开口处传来。
“商泽是幽火的——”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想来是影若被发现了踪迹,仓惶之下想用紫萝留下信息,但是却发现对手速度太快,因此只留下半句便将紫萝随手扔于隐蔽处。
只是,虽然话语只是缺了一个宾语,但是话后的词语却可以有很多,比如敌人、目标、内线,甚至是朋友。当然这些都太过天方夜谭,如果商泽所说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演戏的话,那么这本身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即使是她,在欺骗商泽的时候也是运用了古老的传承和一些先辈的经验,再加上精湛的演技和一颗没有感情却可以包容万物的心。一个人类不可能做到这样天衣无缝的表演,而且那样说来,商泽的身世也就值得深思了。但是这些都不过是猜测罢了,即使是幽火的手段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但是如果这些话真的出自影若的口的话,那么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或许是更加匪夷所思的。有着黄金血的男人,一个天衣无缝的身世,一种可以以假乱真的演技,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妖异王,这些看似不相干的事情,究竟有什么关联,又或者说幽火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这一刻,沈怜心有些混乱,她几乎分不清自己心中的想法。她既希望商泽没有死,但是却并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成真。如果这一切真实一场精心策划的背叛,那么深陷其中的自己又担任怎样的角色?无论从那种角度看,这个计谋也显得有些可笑,但是无论真假它终究是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