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队长，这种玩笑可开不得！”肖举鹏拉下脸来，压低了声音不高兴地说道。
“唉哟……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自罚三杯！”徐队长赶紧笑呵呵地打着哈哈儿，自斟自饮又下去三杯。
肖举鹏自然不会真的生他的气，便又挂上笑脸，给陈东劝酒。
陈东从头到尾都没参与谈话，只是在一旁吐着烟圈儿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用他犀利的眼神，看似不经意地快速打量肖举鹏一眼。他一边给两人斟酒，自己偶尔也喝上一杯，似乎最大的兴趣就是做一个合格的跟班儿。对于肖举鹏的敬酒，他表现得很疏远，几乎没有笑容，不过很干脆地一饮而尽，连谢字也没有一个。
肖举鹏似乎浑然不觉，又去给徐队长劝酒。徐队长盯着肖举鹏的脸，略带着醉意说道，“你说你们咋就运气这么差，难得出去吃一趟农家乐，就碰上毒蘑菇，还是夏天晒干了的，那么多人去吃农家乐都没碰上，就你们碰上了！省城的法医说了，张丽雅如果不是因为正好怀孕，抵抗力特别差，也不会就这么把一条命给断送了！这运气…….唉！”
肖举鹏的脸上终于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眼圈儿竟然都红了。这时，丁爱昆大呼小叫地拎着刚灌好的热水瓶出来给他们续热茶，肖举鹏把脸一扭，大口吞吐着眼圈儿，把窘态掩饰过去。
“丁总，这次你们去农家乐吃尾牙，听说是张丽雅组织操办的？”徐队长立刻把话题转到丁爱昆这里。
虽然张丽雅已经一命归西，丁爱昆提起她还是一脸不喜，她向来不善隐忍，眼中的怒色让徐队长和陈东看得清清楚楚。
“女人要想出人头地，肯定得靠男人！靠自己？那是不可能的！”
丁爱昆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一开口，本色就显露无疑，这话说得异常刺耳，肖举鹏的脸都涨红了。
丁爱昆重重地“哼”了一声，继续说道，“这个张丽雅，不是我说她！什么本事也没有！能力特别差！平时不多想想怎么分担几位局长的压力，竟想些乱七八糟不搭调的事情！这次可不就是她自己多事儿吗？这么冷的天非要安排那么多人一起去江上坐船喝西北风，吃农家乐！还说什么这样有情调！这下好了，为了个什么情调，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我们那么多人还陪着她走了一趟鬼门关！”
丁爱昆一说起来就气不打一处来，手指指点点地比划着，唾沫星子横飞。徐队长赶紧往后退开，躲避着唾沫星子，似乎很后悔自己去招惹了她，脸上讪笑着，劝道，“看来丁总很不喜欢这个张丽雅啊！人死为大！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吧！”
“喜欢？”丁爱昆听着这个词嗤之以鼻，百无禁忌地张口问道，“徐队长，别是你自己喜欢吧？我可认识你家老刘，不信的话，我回头帮你去问问她，看看她会不会喜欢张丽雅这种女人？”
徐队长大惊失色，连忙摆手，息事宁人地说道，“丁总，你可别开玩笑了！我那婆娘怎么会认识张丽雅？她可不像丁总你是见过世面的，心眼儿小的很，你可别害我！不过，再怎么说，张丽雅已经死了，就算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也该原谅她了！”徐队长这话似乎越说越拧，对于气头上的丁爱昆无异于火上浇油。
果然，丁爱昆一点就着。她提着热水壶站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单手叉腰大声说道，“就是因为人死为大！她死了倒也算了，否则咱们家老肖和我，上吐下泻的，一把年纪了，被折腾个半死！如果她还活着，我是真的要找她算算这笔账了！”
丁爱昆不依不饶，毒舌翻飞。徐队长看得目瞪口呆，以前只是听说肖局长家的河东狮吼有多厉害，现在亲身领教了，直替肖举鹏倒吸了一口冷气。
饶是肖举鹏再好的涵养，此时也气得浑身发颤，大喝一声，“你有完没完？”
往常的话，肖举鹏这么生气，丁爱昆是不敢争辩的，总是立刻偃旗息鼓。今天却不同，张丽雅的事情她早就憋足了委屈和愤怒，关键是隔壁房间里有肖海在，她要乘着这个机会好好地出一口恶气。
“我做错什么啦？你使劲冲我嚷嚷？你整天不着家，就说工作有多忙多忙！我也是有工作的，肖海从小到大就是我一个人拉扯大的！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我一个人张罗，还要被你大呼小叫吼来吼去…..”
徐队长一看丁爱昆这架势，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再看肖举鹏那边，黑着一张脸盯着地面。“哎！”徐队长从心底替肖举鹏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家里那个黄脸婆顺眼了许多。
吵成这样，再想谈话也很别扭了，徐队长看了陈东一眼，两人放下筷子，一起站了起来。
“肖局长啊，今天我们就是来找你了解一点张丽雅在单位的工作情况，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徐队长几乎带着歉意说道。
肖举鹏一愣，赶紧站起身来，脸上挤出难堪的笑容，不好意思地说道，“徐队长，让你们见笑了！你看看，酒也没喝好……那今天我就不留你们了，改天我请客，我们好好再喝一盅。”
“诶，肖局长，你还跟我客气啥？那么改天再聊，我们先走了。”徐队长已经喝红的脸上泛着油光，他随意地摆摆手，便跟陈东往外走。
“徐队长，稍等一下！”肖举鹏突然急急地嚷了一句，转身便跑进书房，片刻功夫，手里抱了一堆东西出来，是两瓶茅台酒和两条中华烟。
肖举鹏往徐队长和陈东手里一人塞了一瓶酒和一条烟，嘴上不好意思地客气道，“大过年的，连顿饭也没吃好，真是太过意不去了！”丁爱昆这时才似乎觉得不好意思了，跟着在一旁道歉，还拿来两个拎袋把两人的东西分别装好了，劝徐队长和陈东收下礼物。
徐队长嘴上叼着烟卷儿，手上推辞了两下，耐不住肖举鹏和丁爱昆的热情只好收下了。陈东连推辞都没有，给他，他就接着。
两人下了楼，钻进楼下的警车，陈东把手上的拎袋往徐队长怀里一塞，说了句，“我不要，给你了。”便发动了车子。
徐队长笑呵呵地收下那个拎袋，劝道，“小陈，不是我说你，这个小县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点儿小东西又不会脏了手，不要白不要…..”
陈东笑笑，不去接他的话，熟练地转着方向盘，却转而问道，“徐队，你觉得丁爱昆有没有可能因为肖举鹏和张丽雅的事情，心生嫉恨，对张丽雅投毒？”
徐队长鼻孔里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喷出一股白烟，想起丁爱昆的那副架势，心里一阵恶寒，戏谑地说道，“她这种老女人，别看她表面蛮横，其实心里算盘打得好着呢！为了张丽雅那种女人去以身犯险，她才划不着呢！恨归恨，但是不会动手！她如今在思南县城的地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对付张丽雅这样的女人，她有的是其它的办法，绝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陈东歪着脑袋想了想，继续问道，“女人因爱生恨，难道不会一时丧失理智吗？”
一听这话，徐队长裂开大嘴无声地笑了起来，好像这是他今天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年轻人啊！你这就不懂了！丁爱昆这样的婆娘还扯淡什么爱情！肖举鹏这样的男人确实不错，问题就在于他太好了，丁爱昆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就算再喜欢，肖举鹏这么多年一直在外面拈花惹草的，只怕心里也早就麻木了！火气再大有什么用啊？肖举鹏有地位啊，顺带着她也水涨船高，这也是丁爱昆一直隐忍下来的最大动力！否则把肖举鹏惹火了，横下心来把她给蹬了，她还混什么？我也很好奇啊…..”
徐队长突然住了口，他的烟抽完了，摸出口袋里的半包烟，一看那皱皱巴巴的便宜烟盒，随手往挡风玻璃前面一扔，迫不及待地撕开肖举鹏送的中华烟，拿出一根点了起来。
陈东静静地等待着徐队长没说完的下半句话，徐队长深深地吸了一口新点的烟，体味着烟草的气息在他被烟草熏透了的五脏六腑间打转的感觉，陶醉在高档烟的香氛中。
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徐队长这才接着刚才的话说道，“我也很好奇啊，肖举鹏这样的男人是怎么跟丁爱昆这样的女人走到一块儿的？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这一辈儿的人结婚都是要碰运气的，不像你们年轻人啊，还讲个什么情啊爱啊什么的…..”
陈东无声地笑笑，突然又问道，“有没有可能，张丽雅拿怀孕的事情威胁肖举鹏，肖举鹏下的手呢？”
徐队长一愣，喷着烟摇了摇头，“刚才试探的时候，你也看到了，肖举鹏听说张丽雅怀孕的事情也很惊讶，看上去不像作假，应该也是才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