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待我长发及腰
不怕对方提条件，就怕他没有条件。
只要是条件，或是努力，或是诡计总能实现。
但若是对方，压根没想法，心静如水，淡泊名利，什么都不想要，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一头石狮子，让人无从下口。
看着慕容博，那淡然出尘的风范。李慕白无比苦恼。
挠了挠头后，抬起头看着，眼神微微歉疚的慕容博，不解道：“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大人您难道，不希望雪儿过得更好吗？”
慕容博摇头笑笑，固执道：“平安是福！”
李慕白皱眉，语气略硬道：“天下四分，战乱不断，国家不宁，又何来的平安？”
“偏居一隅，苟求平安，总是可以的！”慕容博不为所动，淡淡说道。
“覆巢之下无完卵，国家都没了，何来的平安一隅？”李慕白有些恼火了：“况且，大人您是帝国官员，怎能如此？”
这个老头怎么回事儿，身为帝国官吏，一方父母，觉悟怎么如此低下？不想着报效国家也就罢了，反而一个劲儿的投降主义。
额……
虽然，自己也没想过报效国家。
但……
但这是两码事啊。
我是个平头百姓，眼光短浅一些可以理解。
您不一样啊，您可是帝国的官员。与万民前，振臂一呼，宣扬帝国法度和君恩的天使啊。
慕容博沉默了片刻后，轻叹一声道：“我也是一个父亲啊！”
李慕白神色微变，正正出神良久，摇头一叹。
夜风吹来，云开月明。
亭角悬挂的满是铜锈的风铃，叮当当当作响。
院子里，凋零的梅花树上，几片残留的枯叶，瑟瑟抖动着。似乎随时都可能，脱枝飞去。就像是这风云变化的天下，那茫然无助的百姓一般。
梅花树下，是一条长条石头椅子的。
灰色的椅子上，沐浴在月色下，宛若冰冷孤单的墓碑。
慕容博轻叹一声，缓缓走过去，伸手抚摸着椅子靠背上的一行娟秀的小字。
脸色肃穆，眼神缅怀而痛苦。
李慕白转过头，淡淡的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慕容博的眼中，有泪花闪烁。
心中惊疑之下，李慕白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那椅子上的哪行娟秀的小楷。
“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只有短短的两句，却道尽了一个，青春年华的女子，羞涩而又热情的细腻心思。也道尽了，她独守窗前，盼着远方征战的将军，凄楚思念的摸样。
“这是当年，雪儿的娘亲写给我的！”
慕容博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气，闭上眼，一脸痛苦的说道：“十年前，我因得罪淮南王，而被朝廷贬谪到这里为官，途中，我们遭到了袭击，雪儿的娘亲，为了掩护我，不幸重伤。拖了三天后，不治身亡！后来，我把她安葬在了这里，立下了这块墓碑！”
“若是我当年没有去做官，而是守在书院，做一个闲散的教书先生，就不会卷入朝堂风波，更不会得罪淮南王。雪儿的娘亲，也不会死了！”慕容博噙着泪水，淡淡说道。
李慕白神色微动，转过头来，看着慕容博道：“所以，就因为你觉得我优秀，你反对雪儿跟我交往？”
“不仅仅是因为这些！”慕容博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后，转过头来，看着李慕白道：“虽然你现在是白衣，但老夫却从你的眼里，看到了睥睨天下的气势。将来的你，无论怎么藏拙掩饰，你都会成为是所瞩目的人！！”
“一旦进入官场，就会身不由己。若是老夫将雪儿许配给你，那到时候，她身为你的妻子，定会随你卷入风波之中。这，不是老夫想看到的！”慕容博态度坚决了下来，认真的看着李慕白道。
李慕白闻言，思索了一阵后，摇摇头。
转过头来，看着慕容博，眼中满是轻蔑和不屑之色，讥讽道：“虽然您是长辈，但我不得不说，您真不是个男人！”
“你说什么？”慕容博脸色铁青，盯着李慕白道。
“妻子被奸人所害，你除了在这里给她修了一个漂亮的坟冢，写上一首小诗，除了这些，你还做了什么？”李慕白脸色冰冷，盯着他，沉声道：“你什么都没做，甚至连个屁都不敢放！”
“我……”慕容博气的胡子都在颤抖，指着李慕白，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李慕白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有种你去干掉他啊，亏你你还是个符师，我就搞不明白了，你那符术都修炼到狗肚子里了吗？”
“大胆小儿，你竟敢辱骂与我？”慕容博眼神喷火，长袖一抖，捏住了一张符纸。
“收起你的纸片吧！”李慕白哼了一声，冷笑道：“你打不过我的！”
慕容博胸膛急促起伏，愤怒的盯着李慕白。
但看到这厮，眼中不屑之色的后面，闪过的一抹痛心之色后，慕容博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意兴阑珊的收起符纸后，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不想报仇？你以为我就是个软蛋不成？淮南王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是天符师了，而且，其麾下兵强马壮，就是陛下都对其忌惮三分，我一个区区七品县令，又能如何？这事儿放在你身上，你又能如何？”
李慕白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寒声道：“我不是你，我可没有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宰的习惯！谁想动我的家人，我就先动他！”
“暴徒！”
慕容博闻听此等大逆不道的言论，毫不客气的给他下了一个暴徒的评语。
李慕白微微一笑，根本不以为意，反而欣然接受了准岳父送给自己的这个名头。
李慕白看着他，淡淡道：“若是我记得不错的话，本朝国家制度乃是分封制，地方官员皆是地方上的军政一把手。而且还有招募私军的权力。淮南王能兵强马壮，您为什么不行？”
慕容博嘴唇动了动，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
是啊，朝廷对地方节度使的私军数量虽然有限制，但还是有很多模糊不清的地方，被地方官员钻了空子。
别人能行，自己为什么就不行。
难道，自己真的……
“至于说，天符师？”
李慕白沉吟片刻，伸开双臂，看着慕容博，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不就是个天符师嘛，只要您把雪儿许配给我，您动手的时候，说一声就行。为丈母娘报仇，小婿义不容辞！”
慕容博恍然大悟。
他目光不善的盯着李慕白，眼中满是冷笑之色。
好你个小狐狸，说了半天，又是批评老夫软蛋，又是骂老夫不思进取的，一顶顶的大帽子盖上来。到头来，还不是想说服老夫，把雪儿嫁给你。
“你休想！”
慕容博气急反笑，盯着脸皮堪比城墙的李慕白道。
李慕白有些无奈的抬手挠了挠头太阳穴，歪着头，看着慕容博道：“为什么？”
这个老东西，老子说了这么多，难道白说了？
“合则两利，分则俱损啊！”李慕白强忍着心头的怒气，轻叹一声，苦口婆心的说道：“岳父大人，您三思啊！”
管他同不同意，岳父这名字，先叫出去再说。
到时候，闹得全城皆知，他不嫁也得嫁。
李慕白心中嘿嘿一笑，阴险的想着。
“你住口……”慕容博被李慕白一句岳父，叫的差点心肌梗塞。眼睛瞪得都快掉出来了。指着李慕白骂道。
“岳父大人，有话好好说嘛。再说了，岳母也在这儿，如果她老人家在天有灵的话，肯定也会同意这门亲事的！”反正都这样了，李慕白索性放下了一切顾忌，死皮赖脸的说道。
“你……”慕容博颤抖着手指，指着李慕白骂道：“无知小儿，你黄口白牙……”
“岳父大人！”李慕白陡然脸色一变，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随后，目光冰冷的盯着他，沉声道：“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岳母大人临终前，肯定说过，不要为她报仇，好好活下去的话，是不是？”
慕容博闻言，身体猛地一抖。眼神恍惚，神思顿时陷入了十年前，那令人心痛的撕心裂肺的那一幕分别。
破庙，冷风。
被风撕扯的快要熄灭的油灯，还有床榻上，命如纸薄，气若游丝的娇妻。
还有她临终前，泣血诉说的衷肠和叮嘱。
一瞬间，无边无际的怀念，泛上心头。
心中隐隐作痛的，慕容博抬起头，伸手捂住了眼睛。
看到岳父大人露出如此悲痛神色，李慕白心中轻叹一声，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轻叹一声，上前一步，毫无形象的伸手，搭在了慕容博的肩头，搂着他的肩膀，苦涩道：“岳母大人爱您，希望您好好活下去。可您想过没有，她何尝不想与您白头偕老，相爱一生呢！”
“岳母大人希望您好好活下去，这是他对您的爱。但是，作为男人，你能就这么憋屈的活下去吗？即便是活下去，你良心上过得去吗？爱人因你而死，你却苟活于世。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看到慕容博的眼神逐渐变冷，李慕白心中轻叹一声，拍了拍慕容博的肩膀，轻声道：“她爱您，可以为您去死！如果您还爱着她的话，就替她报仇吧。即便最后失败了，你们也会在地下相逢。携手三生三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