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陈国哪里最富裕,不是帝都鄢京,而是西北靠近北海的延州城。延州城里,富人遍地都是,靠近北海,渔业发达,沿海货物运输往来频繁,各色商人纷纷来到延州城寻找商机,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不已。
“到岸啦!客人们请下船!”一声嘹亮的喊声,头戴斗笠的船家抛锚上岸,给下船的客人搭好脚板,殷勤地吆喝着:“客人一路走好,下次再来哟!”
“快点!”一个唇角长了颗痦子的矮壮男人不耐烦地吆喝着,身后跟着五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仔细一看,有四个女孩,一个男孩,女孩都是十四五岁的模样,男孩要小点,可能就是十多岁的样子,个个都是面黄肌瘦。
小男孩因为布鞋开了个口子,在甲板上走着走着被绊了一下,跌在了甲板上,半天起不来。
“又装什么死?”矮壮男人大步走过去劈头给他一巴掌:“还不快点起来!”
“他都快饿死了,你再打就真要打死了!”一个尖利的女声从男子身后传来,一个身穿粗布裙子的女孩硬挤过来扶起小男孩,看到小男孩已经晕厥过去,忙使劲抠他的人中。
“小哑巴,醒醒!”梁希焦急地拍打着小男孩的脸蛋,却始终唤不醒他。
“都到地儿了又死一个,真晦气!”矮壮男人嘟囔着踢踢小男孩瘦弱的小腿:“真死了?”
梁希探探他的鼻息,还有微弱气息。
“戚老六!你不是要卖了我们赚钱吗?这一路上已经死了两个人,再死一个你不是亏大了?”梁希抬起头瞪着矮壮男人,一双剪水凤眸里充满了怨恨和讥讽。
这个叫戚老六的男人在梁希的逼视下,竟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这个丫头可不好惹,要不是他当初给她们服下了软经散,以她满脑袋的鬼主意,早就逃跑成功了,哪里还能顺利坐船来到延州城?想想她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当初总共从鄢京郊外牙婆那里买了七个人来,一路周转,就为了拉到延州城来卖个好价钱,没想到半路上病死了一个,到了船上一路晕船又病死了一个,如今车船运费、伙食费用了不少,可得把这几个卖个好价钱,否则这一趟他岂不是亏大发了?
“真没死?我看看……”
测出男孩确实还有气息,戚老六满意地笑了:“这小子果然命硬!”
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葫芦,戚老六俯身掰开小男孩的嘴将浓烈的劣质酒猛地灌进他的喉咙里。
梁希大惊失色,拼命地拉扯捶打他:“你干什么?他只是个孩子!你真要让他死吗?”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小男孩被呛得睁开了眼睛,黑黝黝的眼眸中流露出惊恐和绝望。
“看!这不是醒了吗?”戚老六咧嘴一笑,露出一排腥臭的黄板牙,横了呆立的众人一眼,怒道:“还不快走?”
梁希凤眸微眯,愤恨地瞪了戚老六一眼,回身安慰小男孩:“别怕,还能走吗?来,姐姐扶着你走!”
小男孩颤抖着在女孩的扶持下站了起来,孱弱的两个人互相扶持着慢慢下了船。
“夭寿啊!”船家看着戚老六吆喝着把一群孩子带走,无奈地摇摇头。延州城里有钱人多了,要豢养家奴、招壮丁的就多了,这几年来,多的是千里迢迢拉了少男少女来卖的人口贩子,戚老六也不过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八里场,延州城的奴隶买卖市场。
日上正中,炽热的烈日烤的人心烦意乱,戚老六叼着根枯草,坐在树下乘凉,不远处太阳底下六尺高的大铁笼子里,关的是他要出售的商品——四女一男,五个孩子。
这几天市场里待售的奴隶不少,竞争激烈啊,戚老六烦躁地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尽快卖出这一批“货”,实在不行,戚老六眼珠一转,要实在不行就卖到青楼去吧,少点就少点。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铁笼子里传来:“喂!戚老六!我们都要渴死啦!再不给水喝立马死给你看!”
戚老六一看,又是那个死丫头,就她事儿最多!戚老六翻了个白眼,继续翘着二郎腿闭目乘凉,再晒上一会儿,看她还叫不叫!
梁希喊了一会儿,只觉得越来越渴,看看戚老六居然在树下睡大觉,真是气得她七窍生烟!看看笼子里其他几个姐妹,早已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摇摇欲坠,之前饿晕后又被戚老六用酒灌醒的小哑巴,抱着膝盖蜷缩在铁笼的角落,原本小鹿般圆黑的眸子此刻无神地耷拉着,稚嫩的小脸苍白得要命。
这样下去可不行!
她才一穿越来到古代就背着狐媚惑主的名声被女主人以五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鄢京城的牙婆,天可怜见,自己穿越来的这具小身板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根本就还没长开,容貌也不过堪堪称得上清秀二字,哪来的狐媚?在她自己的刻意装傻充愣下,惹得牙婆嫌弃,转手便卖给了戚老六。这一路吃尽了苦头,她可不想自己莫名其妙就渴死在这笼子里!
梁希微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拍拍手示意大家靠拢过来,如此这般一说……
“哎呦不得了,死人啦!”一声尖叫,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戚老六听到声音,腾地从地上跳起来,那死丫头又在玩什么花招?
冲到笼子那一看,不得了,除了那死丫头和小哑巴还有气无力地靠坐在铁栏杆上,其他几个女孩早已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戚老六紧张地问梁希。
“你还问我怎么回事?从下船之后就没吃过一口饭,这么毒的太阳下又晒了好几个时辰,换你试试?全饿晕了!”梁希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看你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脑子连猪都不如!”
“你!”戚老六怒气腾腾地指着梁希,转念一想又笑了,得意地说:“你别嚣张,惹急了我,今晚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梁希心上一抖,嘴上却笑道:“窑子里要的是美女,你敢把我卖进去,我就算用指甲抠,也要把这张脸抠得面目全非,你看谁敢买我?”
戚老六一愣,还真没见过这么烈的主,他摆摆手:“行行行,算你厉害!我说,你要真有本事,小嘴儿甜一点,就让哪个大户人家的挑了去,做个丫头也好,侍妾也好,以后还不是跟着吃香的喝辣的?何苦来挤兑我这么个破落户?”
梁希眉头一皱,讥道:“所以我说你是猪脑子!”
“我又怎么了?”戚老六气得差点跳脚。
“你想啊,大户人家挑丫头也好,侍妾也好,谁不是要挑个模样周正的,看着也舒服。你看看你把我们几个虐待的,就算是倾国倾城貌,也变成了多愁多病身,哪有你这么不会做生意的!”
“那……那……你的意思是?”戚老六愣了愣,追问。
“你要想把我们都卖给大户人家,多赚几文钱,就咱们这面黄肌瘦的条件,谁要?”梁希翻个白眼,缓缓站起身来:“这里卖奴隶的这么多,你没特色,人家凭什么非要来你这里买?”
“特、特色?”戚老六的求知欲望完全被梁希给激发出来了,他赶忙追问:“怎么样才有特色?”
“大户人家讲究,你看看咱们,一个个脏兮兮、头发里都快生虱子了,人家就算来到跟前,只怕也是赶紧捂着鼻子有多远躲多远。”梁希闲闲地瞟了戚老六一眼,说道:“要我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现在花点小钱,给我们梳洗干净吃饱了饭,到时候咱们精精神神往这里一站,谁来了不得多往这瞅两眼?到时候,你还愁没顾客?”
戚老六打量了梁希几眼,心里飞快地盘算着,想来想去确实有道理,可是一想到还要掏钱给这些家伙买吃的、买穿的,心里着实肉疼得紧。
“你还可以再慢慢考虑,只是不知道,饿晕的这几个还有没有命等到你想通……”
“好,你把她们摇醒,我这就给你们吃东西!”戚老六一拍大腿,强忍着心痛的感觉故作大方。
“有东西吃喽!”
一声欢呼,原本瘫倒在地上的女孩子们全都激动地爬了起来。
“你们?哎!”
戚老六深深感觉自己上了那死丫头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