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形没我的事。我只管程序。”猴子大概觉得这种问题没有技术含量。
“我觉得你们的机器人，我是说女款，好像都是一个样子。”
猴子看看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我们来说说你的事情。姚先生，是姚先生吧？”
“对。”
“情况是这样的，看你想怎么处理。桃子一号，是最新型号的第一台，所以呢，为了测试，装进去不少程序。情感模块有很多程序，当时有一部分已经完成的，也装进去了。只是为了测试，不是要给你们的。后来，有些程序忘了删除，留了一点。这就导致了你反映的问题。”
“那删掉就好了？”
“是的。但是，也不完全是。”猴子继续说明，“这几个程序其实对你们影响不大，因为只能在晚上十点以后触发，而且要重复很多次才会触发。所以你们担心的，跟客人谈恋爱什么的，这种事情不可能出现。你们餐厅晚上几点关门？”
“十点。”
“就是嘛。十点以后没客人了。桃子一号不干活了。她又接触不到客人。”
“为什么设置在晚上十点以后触发？”
“没为什么。这些条件可以随意设置，改成其他的也很简单。仅仅是当时程序员就这么设了而已。为了测试，需要有个时间。为什么设成这个时间来测试？我们程序员都是夜猫子，越晚越精神，这样方便测试，好理解吧？再说，对人来说，如果异性晚上老在一起，那相互喜欢起来，应该很正常，对吧？我们是在用机器模拟人嘛。如果是白天在一起，就像我跟老妖现在这样，一般只是为了工作吧，不得已在一起的，不会产生什么喜欢的结果。”
“晚上也不会喜欢。跟你啊，晚上在一起也是不得已。”一直没说话的老妖嘟囔了一句。
“有道理。”姚强笑着点点头。
“你要删除也可以。如果就这么留着，也不妨碍。而且，以后机器人升级，情感功能肯定要加进去的，你们只是加早了，而且只加了一部分，不够完整。我倒是建议你留着，我已经给你换成最新版了。留着的话，你也可以自己操作，让这几个程序失效，如果不想用的话。控制面板你用过吗？”
“控制面板？没。”
“你们没法删除程序，我们怕有误操作，所以没给你们删除权限。但是有些程序，属于可选的功能，如果你们觉得不需要，可以打开后背的这个控制面板，自己设置成无效。”猴子指了指Yumi后背的控制面板。
“那，设置成无效之后，如果又觉得需要的话，再恢复也可以吗？”
“当然。随时可以切换。”
“这样的话，”姚强看着趴在长台上的Yumi，“那还是留着吧。不删了。你告诉我怎么设置就可以了。”
姚强觉得这样最好了。
这样，Yumi就只是喜欢自己而已，不会喜欢客人，因为晚上十点以前不会触发情感功能，就不会惹祸。Yumi也不大可能再喜欢别的同事了。其他同事，谁还会大半夜去跟Yumi在一起呢？而且，就算万一她喜欢上别人，自己还可以让情感功能失效。
“我再请教个问题。”
猴子两手还在键盘上敲着，忙着什么，“你说。”
“机器人的这个情感功能，跟我们人有什么不一样吗？比如说，机器人说喜欢我，跟一个人说喜欢我，意思不一样吧？”
“当然不一样。”
姚强听了，竟然有点失望。
“机器人这个词有点问题，叫错了，现在都习惯了，只好将错就错，实际上是人机器，本质上还是个机器，只是装成人的样子。机器人说喜欢你，只是用了喜欢这个词，跟喜欢这种感情没啥关系。它使用这个词，是因为我们编在程序里了。”
猴子继续说明，“用户可能会有幻觉。比如说，桃子一号跟你说我喜欢你，你可能很开心，以为这么个性感美女喜欢自己，但是这只是你的想当然，是你的错觉。机器人不可能真的喜欢你，它只是按照程序的指令发出了那几个语音而已。它没心没肺，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说，因为我不知道它没心没肺，所以，我还以为它真的喜欢我，可以这么理解吧？”
“对。所以说，只是个骗局。程序员设计出来的骗局。一般人不知道是骗局。就像电影，或者动画也一样，每秒钟几十幅画面闪过，我们人眼就看成是动态的影像了，其实只有一些静止画面。快速连续播放，就可以让我们产生错觉，以为在动了，根本就没什么东西在动。再比如，你知道阿尔法狗吧？”
“前几天赢了人类棋手的那个？”
“对。如果是人跟人下棋，赢了，那会兴奋，会高兴得跳起来，想跟父母打电话报喜，想跟好友拥抱，想喝酒庆祝，对吧？那是人的情绪，人的情感。但是阿尔法狗赢了，什么反应也没有，它只是一台机器，一点赢的感觉都没有。它只是会计算，按照人教给它的方法计算。人教给它的方法就是程序。程序是人写的，我们这些人写的。就算将来，发明了一种机器可以自动编写程序了，那自动编写程序的程序也还是人写的。”
“我还觉得阿尔法狗很厉害呢。”
“看你怎么看。机器不觉得辛苦不觉得枯燥，可以一直重复人类觉得无聊的事情，这一点上是厉害。人下棋输给机器不算什么，人还跑不过汽车呢。”
“所以呢，”猴子好像处理完了，从Yumi背后拔出了连线，继续跟姚强解说，“桃子一号跟你说我喜欢你，只是我们把程序编成那样，机器自己什么感觉也没有。如果她会激动，会吃醋，那也是我们编的程序控制的。机器就是机器，就像魔术师的道具。程序员是魔术师，用道具来骗人。你把电源关掉就知道了，它就是个机器。明白了？”
姚强看着一动不动地趴在长台上的Yumi，心里空荡荡的。
猴子的话太快，没完全明白，但是有一点很清楚，就是Yumi并没有感情，只是程序员给她编了巧妙的程序，让人误以为她有感情。机器在骗人。或者说，程序员让机器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