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很快过去了,初夏的将军府依旧忙碌。
青禾绞着手帕在园中看小丫头浇水,园中的蔷薇花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着光。
“小姐到底知不知道呢,这样不说不做真叫人难受。”她暗自喃喃的说。
自又回忆起李嬷嬷死的那日的情景。
那日,青禾其实是见到了司马澈,她受过大夫人的好处,只要小姐有任何动静都要去禀告。
快速的出了院子往大夫人屋里奔去。
匆忙中撞上一个人,正是从大夫人房里出来的慕容敌。
“老爷,奴婢该死。”青禾吓得跪下。
慕容敌刚听着大夫人说了慕容锦的事情,又怒其连个七岁小娃都镇不住。心里火正没处发。
他一脚踹翻青禾,怒道“做什么,这么慌慌张张?”
青禾被踹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有赶忙爬起。
“奴婢,奴婢……”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
“问你话,支支吾吾的做什么,到底怎么回事?”慕容敌耐心有限,抬脚又要踹。
“回老爷,小姐院子好像来了个男人。”青禾怕他又踹,急忙答道。
“什么?”慕容敌有些吃惊,放下脚。
“奴婢亲眼见到小姐和一个男子在院子里不知道在说什么。奴婢怕小姐被人蛊惑蒙蔽,赶忙来禀告夫人。”青禾松了口气,补了一句。
“哼,这个贱人。心思歹毒,芊儿的事情我还没找她算账,居然敢私藏男人。小小年纪就如此水性杨花,和她那个贱人娘一般。”慕容敌自七年前楚姨娘死后,就对内宅私通之事极为愤怒敏感。
又回头盯着青禾,一脚踹来。
“主子做事,你一个奴才不知道劝诫,反而背叛告密,实则不忠不义之徒,实在该死。”慕容敌看着被揣的倒在地上的丫头一脸不屑。
“老爷,老爷,老爷饶命。”青禾猛地从地上爬起,不住的磕头。
“哼。”慕容湮甩袖不屑的走了。
等他的身影走的不见,青禾才战战兢兢的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被踹痛的胸口。
胆战心惊的回了蔷薇院,也不敢走正门只是走了偏门溜到自己的房间睡去了。
不多时,前院传来吵嚷声,青禾在后院偏房里呆着不敢出来。
想是老爷来了吧,这下小姐应该麻烦了。
心中也有些小小的内疚,小姐对自己还是不错的,不该为了那点子银子就出卖主子。又不该为了转移老爷注意,说出那事。
老爷对内宅别的事通常是漠不关心的,只对通奸一事深恶痛绝。
就这么忐忑不安,恍恍惚惚的过了一夜。
第二日,清早起来。
小丫头紫苏就走了进来,心有余悸的说道:“青禾姐姐,你知不道,昨夜老爷一掌就把李嬷嬷给打死了。小姐伤心至极,一直抱着嬷嬷尸体不松手。都一夜了,现在还不见动静,吓死人。”
听的青禾浑身一颤,忽的软倒在地上。
“青禾姐姐,青禾姐姐你怎么了。”紫苏忙的扶了她起来,坐在椅子上。
“哎,你应该是太伤心了吧。谁不是呢,往日里,李嬷嬷最是心善,对我们这些小丫头也是极为和气,从不打骂。尤其照顾姐姐你,你伤心是正常的,只是切莫伤了身子。毕竟,人死不能复生的。”紫苏一直絮絮叨叨的说不停。
青禾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觉得自己脑袋嗡嗡的响。
“完了,李嬷嬷死了,小姐要是知道是我引了老爷来,我就麻烦了,怎么办。”她满脑子的害怕,之前那一点点的歉疚早被蜂拥而至的害怕淹没了。
之后的一个月,她可以经常看见小姐那不时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可是小姐既没有打骂,也没有任何动作。
青禾已经些微的感觉小姐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可是却是总不见发落了自己。
都说死并不可怕,等死才是最难熬的。
那种感觉就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心里爬,瘙痒难耐,却又无从着手。
她愤恨的摇了摇头,暗自道:“怕什么,她一个六岁的丫头知道什么,我只需以后仔细伺候着。也断不能被发现去,况且有不是我打死的。“
太阳已经出来了,刺目的阳光让青禾不得不用手遮着眼睛。
抬手间,手略过一朵盛放的蔷薇,一道细长的伤口立马出现了,伤口冒出一丝殷红的血。她有些气馁看着伤口,掏出丝帕拂去那涌出的鲜血。
那个浇花的小丫头,早就浇完花,回去了。
慕容湮坐在一旁的小亭子里,手里拿着一把小扇子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盯着拭手的青禾。
忽然笑了对旁边的小丫头紫苏道:“紫苏,咱们去大姐姐那里坐坐吧。”
“小姐,这会子这么毒的太阳,没的被晒坏了。等太阳落了在走罢。”紫苏道。
慕容湮记得前世这个丫头一直都是木木的呆在外院,存在感很低。自己一直不曾在意,后来出嫁也没得带出去,也不知她到底何如。只当新丫头呆在身边吧。
“走吧,成日的闷在院子里怕是要发霉。”慕容湮头也不回的道。
“诶。”紫苏应了,扯了自己一方帕子要给慕容湮遮阳。
无奈帕子实在太小,根本没法遮。
“罢了,罢了,这会子晒不着。”慕容湮笑道。
紫苏无法撤了帕子,只得低头跟着。
主仆二人一路穿花拂柳。来到了慕容锦的蘅芜院。
院里,有好几颗硕大的榕树,那四处伸展的枝桠,遮住那散发着灼热能量的太阳。
园中有一方小小的池子,初夏的荷叶长满了半亩的荷塘。四处弥散这淡淡的荷香。
池边一方小亭子,正隐在榕树的阴凉下。
慕容锦就坐在这小亭子的栏杆旁,手中拿着小米,喂着池里红红的锦鲤。
那鱼儿团团的围在栏杆旁的水中争抢食物。
小丫头满头大汗的给慕容锦费力的扇着风。慕容锦犹嫌热,又随口呵斥了小丫头几句。
慕容湮步入亭子时,慕容锦抬眼看了她,依旧低头喂鱼。
“请大姐姐的安。”慕容湮福了福身。
“呵,今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呵呵,妹妹不过今日无事便来看看大姐姐。”
慕容锦没说话,眼睛盯着她。
忽然,撒了手里的小米,忽的站起身来,抬手打了慕容湮一巴掌。
不过一瞬之间,慕容湮脸就被打偏,半边脸印着五个手指印。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慕容锦用左手抚着刚打疼右手心,依旧坐了。
“妹妹,受教了。”慕容湮转过脸,依旧笑道。
“呵呵,你受教什么了?”
“长姐教训庶妹本事天经地义的事,妹妹即便不明何故,也总是有受教原因的。”
“呵呵,我只不过是看你不顺眼罢了,哪里那么多原因。”慕容锦笑。
“那妹妹也谢谢长姐今日的赐教。”
“说罢,今日来是何事?”
“无事,只是真的想来看看姐姐罢了。”
“哦,那陪着我喂鱼吧。”
“是。”慕容湮从小丫头的手里拿了鱼食也喂起来了。
一大上午,两姐妹都不曾言语,专心喂鱼。竟一时都忘了时间,待醒过来看时竟是日以偏西了。
那荷塘了,多只锦鲤竟是翻了白肚皮。剩下的依旧,涌动着挤上来争抢吃食。
“畜生就是这样,贪心不足,明明撑不下了还要来争抢,只能撑死。妹妹,你说呢?”慕容锦握着手中的米粒道。
“姐姐说的是,可是小妹却觉得是这畜生连自己都不知自己撑不下,最后才撑死的。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畜生,活该撑死。”慕容湮笑。
两人都笑了,一时无话。
慕容湮道:“姐姐,今日多有叨扰了。”
“没有的事,我倒是觉得今日过的不错呢。”
“那妹妹这厢就回去了,这会子黄昏相伴,在院子了走走也是一番趣味呢。姐姐,坐了这大半日连个午膳也没用,不想出去走走?”
“呵呵,那我就送送妹妹吧,正好走走。”
于是两人起身,出了蘅芜院在将军府的大花园了走着。
此时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花园里,丫头婆子正忙碌的穿梭,手中端着的是一叠叠用铜罩盖住的膳食。
二人嫌人多,遂遣了丫头特地寻了条小道走。
那小道果然是冷清的,鲜少丫鬟婆子路过,二人倒是乐的清闲享受了一下初夏的傍晚。
忽的转入一片柳树林,旁边是大夫人的兰院。
两人见到,一穿着浅绿对襟衣衫的丫头像是夫人房中的二等丫头唤作碧云的,一闪身到了柳树后头。
待两人,轻轻拂开面前的柳枝,只见此树不远处,碧云与另一的丫头悄悄的说话。
离得不远,慕容湮和慕容锦遂站在原地,且听二人说着。
“红凌你知道吗,我听赵嬷嬷说,夫人打算让二小姐和宁王府的小世子定亲呢,正在准备庚帖。”
“啊,宁王府的铭世子之前不是想定大小姐的吗?”
“是啊,可是夫人觉得二小姐这去护国寺就是三年”正说着碧玉又拉了红凌小声道,“反正在外人眼里是三年,到那时哪能有好的姻缘,就想着先悄悄定下。大小姐毕竟也不急在一时,倒是可以慢慢相看的。”
“照我说啊,这夫人就真是偏心二小姐多一些呢。这前一月才敲定大小姐与这铭世子,一转身又变了样子。”红凌口中惋惜道。
“是了,据赵嬷嬷说夫人在小定上要给宁王爷一尊金玉佛做礼呢。”
这个金玉佛,慕容锦比谁都清楚,据说是一位得道高僧开光过的,十分灵验,宋氏信佛平日里宝贝的紧,连碰都不让自己碰的,竟是给了慕容芊做礼。慕容锦一阵气闷。
只听两个小丫头又道,“这还不算呢,夫人还打算在二小姐出嫁时让将军派一队兵士送嫁,说是决不能让人小瞧了将军府二小姐。”
“啧啧,真真是夫人,想的这般周到,只是苦了大小姐,嫡长女竟不如次女风光呢。”两人一阵唏嘘。
接着两人又是一阵耳语,皆是无关紧要的琐事。
这时外头传膳的丫头多了起来,匆匆忙忙还是忙不过来,屋里赵嬷嬷就开始扯着嗓子在院子门前大骂。
“碧玉,红凌你们两个个偷懒歇闲的小蹄子,死哪去了。要是误了夫人的膳食,仔细揭你们的皮。”
两人慌忙散了,朝着院子奔去,到屋里帮着传膳去了。
待二人走远,慕容湮方道:“母亲果然是疼二姐姐的呢。”
慕容锦只是不语,手握的的紧紧的透过轻纱的罗裙都能隐隐看见青筋在跳动。
良久,竟是撇下慕容湮去了大夫人院子。
慕容湮看着她的背影,摇头看了会渐渐黑下来的天色,优哉游哉的回了蔷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