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令棠宅邸的前堂装饰得静雅宜人,名人墨宝挂于正前方,并用几盆兰花点缀,让整个前堂充满兰花的芳香,而此刻宽敞的内室里只有习圆圆和习如儿,没有侍候的丫鬟下人,甚至都没有下人经过或是奉茶,看起来这栋宅邸空荡荡的,内室装饰得这样素雅,外面又空无人烟,太阳西落,让整个院子几乎看不到一丝光亮的笼罩,看起来既阴森又恐怖还有些凄凉习圆圆顿时冷汗直冒,她用手打了一下自己圆滚滚的头,后悔刚刚做什么那么冲动,就带着习如儿硬是闯进来,还没搞清对方是人还是鬼,要不是刚刚看如儿姐在外面等那么久才会急火攻心,一时不管不顾,而她现在居然真的在这栋“鬼宅”里,完了,完了,这回是真的惨了,刚刚那么小厮都跑去那么久了,怎么还不见人影,难道他也不是“人”?
习圆圆那边吓得毛孔直竖,而习如儿这边却紧张得坐立难安,她不敢相信,刚刚还被拒之门外的她,现在居然在这栋宅邸里面,他就要出现了吗?她忍不住欢喜的期待,却又怕希望落空,女人啊,真是个矛盾的物体!她忍不住自嘲的想。
习圆圆忙着念诵“阿弥陀佛”保平安时,看到了紧张到嘴唇发白的习如儿,误以为她也跟她一样害怕,她走到习如儿身边,拉起她的手,说:“如儿姐,你不要怕,有什么事圆圆我替你挡着,不管来的是哪一路的牛鬼蛇神,我一定都把他们打跑,一会儿你就只管逃就行了!”虽然她自己也吓得够呛,但从小就以保护自己柔弱姐姐为己志的习圆圆,还是决定冲在姐姐的面前,大不了一会儿拼了,总之一定要保护好如儿姐。
“这位小姐是把在下的宅邸当成阴曹地府了?”一个好听的男性嗓音突然响起,紧接着黑令棠带着那名应门的少年在前堂的门前出现了。
黑令棠大步跨进前堂,走过习圆圆和习如儿的身边,一掀身上袍子的下摆在前堂的正方酸枝衣上落座,然后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下人,端着茶水恭敬的放在黑令棠的旁边,也在习如儿和习圆圆旁边的矮几上放下两杯茶,行了一个礼就离开了。
黑令棠饮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右手支着他的头,好笑的看着面前眼神充满警戒,防卫的伸手护着身后习如儿的习圆圆,这前面的胖丫头真把她当成什么牛鬼蛇神了不成?但是被她护在后面的那个女人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流泪了?不会被他吓哭了吧,他不记得他的长相有这么凶恶。
在习圆圆身后的习如儿对自己情不自禁留下的泪毫无所觉,只顾着感受心里的激动与喜悦,是他,是他,真的是他,她真的如愿见到他了!刚刚被拒之门外的难堪,坐在石头上等到天黑的委屈,全都一扫而空,只要能见到他,这一切都值得,还好她刚刚有不顾一切的奔来,还好她执迷不悔的等待,还好她跟着习圆圆逃家来到了京都城。
“两位小姐来自何处,找在下有何要事?”
“我叫习圆圆,我身后的是如儿姐姐。”习圆圆想了想又补充,“水丞相是我们的表哥。”习圆圆提到水衍云只为了壮胆,也是为了告诉眼前这个似笑非笑的邪气男人,她们是有靠山的,让他不要小看她们,更不要想欺负她们。
“那有何要事?”水衍云的表妹?黑令棠又扫视了一眼两人,前面这个胖丫头就是唐允儿跟他抱怨过的害她饿肚子的元凶?
为何而来?习圆圆双手绞着帕子,对啊,她们为什么要来给他?不对,是如儿姐好像要找他,她才带着如儿姐闯进来。
她转过头想问习如儿到底找他有什么事,却意外的看到泪流不止的习如儿。习圆圆马上慌得用手里快揉成一团的帕子给习如儿擦着泪,“如儿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别哭啊,快告诉我!”
习圆圆突然看看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们的黑令棠,指着他问习如儿,“如儿姐,你来找他,是不是你曾经被他欺负了?是来找他算账的?”不然如儿姐怎么会看到他就哭得这么凶,习圆圆朝黑令棠狠狠的瞪了一眼。
“小姐,为何流泪不止?”黑令棠对着哭泣的习如儿说,他也纳闷,都看到他这么久了,泪一定收的迹象都没有,反而变得越哭越凶,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他现在可真是见识到了。
“你……不记得我了?”习如儿眼泪婆娑的问。
“我们曾经见过?”黑令棠的问题,让习如儿愣了一下,泪也稍稍止住,她在外面坐着等他时就想过他或许早就将她忘却,也以为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但真的亲耳听到他的这么说,却是这样的伤人,望进他眼底那份平静的默然,习如儿更确定也更伤心,他是真的不记得她了。是啊,看着他现在不怒而威的气质,在这样宽敞的大堂里,因他的存在而陷入压抑,瞬间让这间大堂充满他迫人的气势,这样的他怎会是一个平凡的人物?这样的他怎会记住曾经救过她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子。
习如儿轻轻摇摇头,“是小女子一时眼花,错将公子看成昔日友人,今天多有打扰,还请见谅,时候已晚,我们先告辞了。”罢了,罢了,既然她在他眼中还无印象,那还强求些什么呢?重述往日尘封的恩情?那不是她习如儿的风格,说不定说出来反而让他贻笑大方,显得小家子气。如今,回想她的痴、她的情、她的狂,在在都让她觉得可笑,她恋了多年的人,时时放在心上的人,却早已不记得她的存在,那她这些年的痴想又有何意义,然而为见到他所涌起的激动、紧张、雀跃的心情,也始终是她一个人唱的独角戏。看清了这些,她该死心了,该醒悟了,就当这一切是镜花水月,梦醒了总要面对事实。而现在看到他安好,也知足了。
习如儿留恋的看了一眼黑令棠的,对着站在面前的习圆圆说:“圆圆,我们走。”说着就要拉着习圆圆走出前堂。
“等等!”黑令棠突然出声。“姑娘,我们确实没有见过吗?”黑令棠有着惊人的记忆力,虽然眼前的小脸被眼泪弄花,但那精致的轮廓与记忆中的某一张稚嫩的小脸重合。
黑令棠的话让习如儿产生一丝希望,但又很快的被压下,她咬着牙摇摇头,刚刚她已经决定要放下了,心围着他转了好几年,已经累了。
“我们走吧。”继续拉着习圆圆走出前堂,黑令棠未在阻拦,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习如儿离去的背影好久好久,这个谜样的女人到底是谁?
一直把习如儿拉出宅邸的习圆圆,出了宅子才开始哇哇大叫的吵着:“如儿姐,你是不是认识这个人?他到底是谁?快告诉我!”
习如儿被习圆圆吵得差点没拿一团布堵住习圆圆喋喋不休的嘴。“我……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谁!”对啊,即使进了宅子,见到了他,也还不知道他的名和姓,蓦然,她又轻笑一声,笑自己为一个不知姓名也把她忘记的男人辗转难眠好多年,甚至还逃离了父亲安排的亲事,这个男人真是好能耐,从碰上他时,她的生活就被他搅得一团乱。
“不可能,他跟如儿姐画卷上的男人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如儿姐不可能不知道他!”习圆圆不服气的辩驳。
“画上的东西做不了实,人有相似,只是碰巧。”习如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在乎,说的云淡风轻。
但习圆圆却未被瞒过,“如儿姐,你的画技一级棒,画出的东西都是活灵活现,画得花连蝴蝶都能骗过,何况那个男人还画的那么传神,我不可能看错的。”
习如儿被习圆圆的话堵得说不出来,只能闭上开合的红艳唇瓣,拉着习圆圆往丞相府的方向走。
习圆圆还是不服气的一路鬼叫着:“如儿姐,你还没说我说的对不对,你见过那个男人对吗?他跟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记恨他?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习如儿还是充耳不闻的拉着习圆圆走。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习圆圆说,她对他没有仇,有的只是一片深情。
习圆圆又接着说:“如儿姐,我们一定跟唐允儿上辈子结仇,才会总是对上,她像是偏来针对你,表哥被他夺去就算了,连她的奸夫也欺负你。”
习如儿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你说谁是唐允儿的奸夫?”
“就是刚刚那个阴气男人啊!”习圆圆撇撇嘴。“不久前,我看到唐允儿从那里出来,那个男人还出来送她,最后还亲了她的额头!”真不要脸!都有表哥了,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偷人,她一定要去表哥面前好好告一状。
虽然不相信圆圆口中“奸夫”的说辞,但习如儿相信,若不是有情,那个男人不会对唐允儿做到如此地步。原来啊,他的心底早就被人进驻,哪里还会记得别的女人?现在,她真的该死心了,可是动情容易,死心却不易,要忘掉这个在她心里住了八年的男人,真的着实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