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拉坐在车里。乌玛站在窗边，她睁大眼睛，上下牙像被吊着般机械地打开、合并。笔记本瘫开在膝盖上：小白猫踩着圆头水晶鞋，提着裙摆笨拙地跑向南瓜马车。
《灰姑娘》。出自《安徒生童话》，21世纪被改编成多个版本。HelloKitty版为早期的改编作品。
卡米拉睁着空洞的双眼望着这一切。乌玛看上去不再那么焦躁：白猫王子在护栏上探出腰，想要一睹灰姑娘的芳容。昨天的夜晚格外安静，她盘腿而坐，笔记本上碧色的对话框跳跃着，阿比的声音愈发遥远。
“天国”相关合作条款；
《沃德维尔公司AI开发项目》；
……
……
“天国”蓝图说明。
卡米拉听到自己凝重的呼吸声。一旁乌玛的手突然用力抓了一下，喉咙发出被卡住似的音节：王子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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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比。”她的手指蜷起来，像潮湿的蝴蝶翅膀：“天国是什么？”
“美澳军方合作项目。”AI回答，“将于格林尼治时间2070年1月31日0：00升入太平洋上空大气层的军事基地。运作由人工智能全程管理，该人工智能由沃德维尔公司开发与安装。”
“能容纳多少人？”
“天国是无人基地。只有供紧急操作员工入住的单人房间。一共二十间，位于基地南侧。”
“……阿比，能做一次全球红外扫描吗？我想知道还有多少幸存者。”
“很遗憾，卡米拉。丧尸散发的热量并不稳定，通过红外侦测无法分辨幸存者。”
“那就用雷达生命探测——”
“相关卫星缺乏修缮工作，已经损坏。沃德维尔公司没有相关管理权，无法支配卫星。我很抱歉。”
“……‘天国’有多少人类生存的必需品？”
“配备最先进的单人医疗舱，可在60秒内完成所有不同程度的皮外伤修复工作，但数量只有三台；副舱有少量压缩食品；淡水由水质转化器直接从太平洋地区抽取和淡化。”
“如果只有我，那些食品能让我活多久？”
“三周左右，卡米拉。”
“‘天国’能在大气层上种植作物吗？”
“‘天国’是军事基地，没有配备相关农业技术。”
“……那我怎么办，阿比？”她颤抖着呼出一口气，“就算我把大家接上去，我们还是要自己外出找食物，和现在没有任何区别，是吗？”
“不全是，卡米拉。‘天国’配备全自动生物技术，可以对丧尸组织样本进行研究，如果有可能，我们将检测出病毒的属性，并根据药理配备处方药。”
“什么？”
她从地毯上翻起来。仿佛有一股涌流在身体里翻滚，她望向天花板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孔，小心翼翼道：“你刚刚说什么，阿比？”
“我们还有希望，卡米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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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尔本的白昼寂静一片。太阳闪烁着，维多利亚式的尖顶建筑投下轮廓分明的阴影，显得这里像破败的游乐城。偶尔有丧尸走过，身影没落得像无声的风。
他来到汽车城的展览台上。之前车内通风了好几天，闻起来终于好多了——和光鲜的外表不同，新车里的味道简直令人窒息。坐进去，打开暖气，把自己关在小世界里，凝望玻璃墙外三三两两的丧尸，觉得又惬意又孤单。
似乎是自由了，但那只冲浪板也被无奈地扔进了角落——海滩上晒太阳的已经不是人了。小的时候就幻想过：一个所谓规则像云一样飘散掉的世界，在里面生活，像神话里的天使一样自由自在。现在真的没有规矩了，才发现有一样东西没考虑进去：这个世界很孤单。
之前还没有试过这辆车，现在总算能用了。也许能听听音乐，也不用整天盯着电影和书，还学会了用眼过度的症状。
打开收音机，一个台一个台地换着，都是嘈杂的盲音。他沮丧地闭上眼睛，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幻想：自己站在毒蛇鳞片般的汽车中间。丧尸在玻璃墙外堆砌，就像地牢深处狂躁的犯人在诅咒上帝。他们越来越多，后面的丧尸踩着肉垫踏上来，前赴后继。他望着天光不断向上退却，直到被完全遮掩。
“……感谢你们为查尔斯——”
等等。
他突然睁开眼睛，难以相信发生的一切。那是人的声音，他仓促地转换着频道，以至于跳过了好几次台。
刺啦——
唦唦唦……
“我是卡米拉·沃德维尔。”
……
……
“他们身上‘人’的部分没有完全消失。”
……卡米拉。
他只是坐着，好长时间，他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良久他才拿起通讯器，手指不安地磨搓它的金属外壳。
“……嗨，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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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笔记本上列着一份清单，手指兴奋地叩击着：“在登上‘天国’之前，我们需要自行准备的就是充足的食物。”
“是的，卡米拉。”
“阿比，”她忽然托住下巴，像个天真的小女孩：“我们能不能做一些……你知道的，类似于机械爪的东西，这样我们就不用亲自出动了？”
“可以实现。但‘天国’上的小型机械爪是负责空中排爆等工作的，用来抓取食物会造成严重的损坏和浪费。”
“拜托，阿比，别这么死板。我们可以自己DIY——你会帮我的吧？”
“如果有程序方面的需要，我会负责。但恕我直言，能在大气层和地面之间安全往返的机械爪需要非常专业的技术水准。”
“不，我是说，我们可以用飞船将机械爪运往地面，工作完成后再载回来——”
“可以考虑，卡米拉。‘天国’确实配备有军火运输舱。但还没有装备完全。”
“……能用吗？”
“可以使用，但会经常损坏。”
卡米拉愣了半响，然后皱着眉闭上眼睛——没人喜欢希望突然被浇灭的感觉。当然对某些人来说还有前提——只限发生在自己身上。
“阿比。”她开始习惯于用“我们”这个字眼：“我们该怎么办？”
“最近一处有符合条件的机械爪的地方是杰克五金店。库存还剩下十六件。”
“在什么地方？”
“沃德维尔公司的对面往左30米。请从身边的窗口往下看。”
她来到窗边。从26层往下看去，破败的街道就像干涸的河流，丧尸零散地游荡着。她眯着眼睛将视线往左移，终于看到“杰克”的字样。剩下的标牌不翼而飞，支架张牙舞爪地暴露在阴霾之下。
“阿比，”她的视线仍然没有移开：“店里有没有丧尸？”
“有，但无法构成威胁。”
“……”她抬起头：“什么意思？”
“经营权持有者杰克·洪斯特。于2033年注册为澳大利亚海军部队队员。2058年7月9日在执勤中发生事故，船体触礁，洪斯特先生在抢救同班队员的途中意外滑倒，下肢永久性瘫痪。2058年8月31日退役，用军队补助金注册了杰克五金店。”
“这么说洪斯特先生现在根本无法移动，是吗？”
“是的。”
床上的笔记本传来“滴”的一声。她走上前去，看到放大的监控画面，店里就像马上要转手了一样冷清。老杰克朽木般歪在柜台后面的轮椅上。笨拙地想要移动身子，下巴脱臼了，嘴巴无法抑制地张着。他虚弱地睁着眼睛，就像绝症晚期孤独的病人。
她用力地呼出一口气，视线游离在屏幕上。在第三排倒下的货架旁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阿比。”她问道，“什么时候去最适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