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日,宜嫁娶。
被放了行的玉叶和李清然、李菲然起了个大早看李梦然梳妆。
李梦然沐浴过后,穿着夹袄被喜娘开脸,疼的眼泪直掉。李菲然双手捂眼,只敢透过指缝看。李清然心疼的很,拉着她姐姐的手无声地安慰。
开完了脸,又开始梳头,喜娘说有“宝瓶梳”“榴红梳”“金玉梳”三种,问二太太要哪一种。二太太也不知道这有什么不一样,随便就指了个“宝瓶梳”,这种梳法,梳子只能动四十八下,一下不能多,一下不能少,每梳一手,还要念一句祝福的词,梳这样的头表示新娘子一辈子会富贵平安。喜娘是真有本事,四十八句祝福词没有一句重样的。李菲然很好奇,问喜娘那两种说法。喜娘介绍道:“榴红梳”要复杂得多,要梳二百手,祝福二百句,表示多子多福;“金玉梳”要动梳八十八手,祝福八十八句,寓意是女子永远年轻美丽。
二太太听的极为后悔,早知道就要个“榴红梳”了。
上妆的时候,喜娘照传统的习惯,给李梦然抹了几层厚粉,稍微动一下就簇簇往下掉粉,眉毛画的黑黑的,嘴唇描的又红又小。大家都见惯了这种妆扮,没什么反应。玉叶是不敢直视,私心认为这堪比女鬼了,也不知道这有什么讲究。
上好了妆,李梦然脱掉夹袄,里着一套红色锻面里衣,外套一层为红底锦绣纹窄袖窄腰的中衣,紧接着又穿一层描金锈花的外襟,这还不算完,又披上最外层的霞帔,垂着长长的流苏,下身着红裙、红裤、红缎绣花鞋,一身红色,喜气洋洋。
穿着打扮完毕,大家就开始夸了:“新娘子真漂亮。”“嫁衣真好看。”“新娘子真美。”等等,听的出来都不是发自内心的。这个样子能看出来什么?
喜娘又让人给端来一碗莲子粥,劝紧张的新娘子喝了小半碗,又给她补了唇红。
巳时刚过,外边传来一阵喜乐声,喜娘笑道:“姑爷上门了,还请姑娘上头。”说着就把旁边金光闪闪的二尾凤冠戴在梦然的头上,又给她盖上了红盖头。
二太太突然哭了起来,抱着梦然不撒手:“儿啊,你这一走,就成人家媳妇了,我们娘俩再见面可就难了!”梦然也跟着哭了起来。
喜娘拉不开,急的团团转:“这是干什么啊?我的太太啊,您可不能招新娘子哭啊!这再重新净脸、上妆,要耽误吉时啊!”
二太太也不管,肝啊,肉啊的死搂着梦然不放:“娘舍不得你啊!咱不嫁了吧?我的心肝宝啊……”
一屋子的丫头、妈妈都急的不行,分成两批拉得拉、拽的拽,吵吵嚷嚷的:“二太太,您快撒手啊!”、“三姑娘可不能再哭了!”、“掰手!掰手!掰二太太的手!”、“拉着三姑娘的手,别让她扯二太太的衣服!”
玉叶和李清然、李菲然都惊呆了,直愣愣地在那坐着,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这是一向粗神经、大线条的二太太吗?
有机灵的小丫头把大太太给找了来。
大太太在前厅接待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星星一般多的夫人们,正忙的焦头烂额的。听说二太太闹这么一出,气不打一处来,留下为了婚礼赶来的大奶奶待客,她只带了个小丫头就怒冲冲地赶了过来。一进门,看着屋里的混乱,大喝一声:“这都是干什么?统统给我住手!”
屋里顿时静了下来,只剩下二太太还在那抱着掀了盖头的新娘子痛哭。
把丫头、婆子都赶了出去。玉叶三人也想出去,还没挪开步,大太太已经开骂了。她气的手直哆嗦,指着二太太怒道:“盖头是能掀的吗?你想梦然过不好吗?你个糊涂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个什么时候,闹什么闹!为了梦然的婚事,我着急上火的都小半年了,前前后后的为你操持,你不感激我到罢了,在这个时候还给我添乱!你知道前边来了多少客吗?你知道我都忙成什么样了吗?你就不能做点正经事?”
二太太那么个霸王似的人物,让大太太给骂的声都不敢吭一下,只低着头在那掉眼泪。
大太太掏出帕子给二太太擦了擦脸,放低声音道:“我知道你难过,都是嫁过女儿的,怎么能不知道你的心情?咱们这后半辈子不就是过的儿女吗?你为了梦然以后的好日子也得忍忍。快去收拾下,别让下人们笑话了!”
把下人们招进来,重新给二太太和李梦然净面上妆,就到了发嫁的时刻。
李梦然被搀扶着到老太太和老太爷跟前磕了头,又到了二老爷夫妻俩跟前磕头。二老爷本着脸“恭守妇德、谦谨和为”的训了一通。二太太咬着帕子,双眼红肿的没敢哭出来。拜别了高堂,哭哭啼啼地李梦然被李铭天背上了轿子。
玉叶这些没出嫁的姑娘是不能出二门的,外面的盛况也没看到。也不知道新郎迎亲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新娘发了嫁,后院仍是热热闹闹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的人。老太太怕人冲撞了玉叶她们,嘱咐各自的妈妈把人带回屋去,不准再出门了。
玉叶呆在屋里,想着刚才的情景很有感触。二太太是真性情,对女儿是真心的疼爱。梦然有个这样的娘真是很幸福。自己两世都没出过嫁,不知道出嫁的心情,也不知道等自己出嫁的时候是否也会有人为她哭泣?
刘谦之借口身体不好,回了院子。老太太屋里挤满了人,他不想进去,就直接进了玉叶的屋子。
今天人多,玉叶身边的人都被调了前院,屋里静悄悄的。刘谦之掀了帘子看到玉叶两手叠加,撑着下巴的在那出神。她的眉眼比以前长开了些,有了少女的风韵,出落的更加动人。一想到她对着自己笑意盈盈的样子,刘谦之的心里就比吃了蜜还甜。
坐在玉叶身边,捏了捏她的鼻子,含笑问道:“想什么呢?”
玉叶失神地看了他一会儿,又看向前方,平静地问道:“你说,等我出嫁的时候会不会有人为我伤心呢?”
刘谦之左边嘴角往上斜的厉害,眯着双眼道:“这么快就想着嫁人了?有人选了吗?可以考虑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