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指挥使毛骧颇具政治手腕,能与朝中大臣交好。但在同时,由于他特殊的身份,使得这些大臣对毛骧很敬畏,就在这一喜一敬之间,成就了毛骧在朝中高不可攀的地位。虽是正三品的朝中官员,但其话语权绝对要超过一般的朝中二品大员,就连军方的徐达也对他很客气。
深受龙宠的毛骧,几乎与朝中各方势力都有牵连,不管是太子,燕王,或者是军方,文宗都与之有瓜葛,可以说毛骧利用手中的刑狱,巡查缉捕之能,将其影响力扩散至最大。
有毛骧这颗亮的刺眼的星星照耀,锦衣卫其他众人就显得暗淡许多,加上毛骧在锦衣卫说一不二的绝对话语权,使得一些身负野心的家伙度日如年,在这其中,就包括了锦衣卫同知纪纲。
纪纲有才,但其才能与毛骧的大才相比,也只能算是小才。而他已经是从三品的同知,上有毛骧这座大山压着,他的官运似乎走到了尽头。
纪纲将自己的脑袋缩进了龟壳中,同时也将内心中的那些小九九藏匿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毛骧这尊大神,日子就在这憋屈之下,慢慢的过着。
昨日有燕王之人过来招揽自己,虽然他表面上蜿蜒拒绝了,但在内心中泛起了滔天大浪,终于有人肯欣赏我了。
纪纲不是随意人,长年被打压,让他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格,若是燕王没有诚意,他是不会介意将这个消息夸大三倍后,告诉毛骧,博取一个忠心不二的头衔。
还好,在今日燕王有差人过来邀请自己。
古有刘备三顾茅庐,这才请出诸葛先生辅佐。纪纲虽然不敢比作诸葛先生,但好歹也是大明帝国内从三品的大员,可不是街边的阿猫阿狗。更何况如今太子在世,朱棣一届藩王,其名号也不如当时刘玄德,大汉皇叔名头响亮,实用。
整理了一下官服,一长一短的绣春刀挂在腰间,将锦衣卫同知的腰牌擦了擦,看了看自身,颇为气馁的长叹口气。若是有飞鱼服或者是斗牛服穿上,这才能彰显自己的英武和卓尔不凡的气质。
可惜整个锦衣卫,就只有毛骧有一套御赐的飞鱼服。
甩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之后,纪纲一手握住刀柄,大摇大摆的走出了锦衣卫衙门,上了京师的大街。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锦衣卫的名号可是十分响亮,走在大街上,可谓是鬼神退避。街边的一个小孩看到纪纲,忽然停止了哭泣,用稚嫩的言语直喊‘坏蛋’,就连巡逻的羽林卫兵士,也都绕着道走。
纪纲大摇大摆的上了一间酒楼,也不顾及酒楼中四散的客人以及掌柜铁黑的脸色,直接推门进了其中一间雅舍。
“你身居何职?”纪纲坐定,第一句话就问对方的身份,显然是想确认自己在朱棣眼中的分量,若是一个打杂跑腿的小厮,纪纲就敢直接拔刀将对方抹了脖子。
“呵呵,纪大人好大的官威啊!不才在下道衍,没品没级。”一脸笑意的道衍,一边说着,一边喝着茶水。
“你这是在戏耍本官!”纪纲踢翻凳子,拔出腰间的绣春刀。燕王派一个没级没品的家伙就想招揽自己?这根本就是在打他纪纲的脸!
“纪大人稍安勿躁,我道衍虽然是一届白衣,但也曾就读于棋院。”看着炸毛的纪纲,道衍抬手压了压,当看到纪纲仍是一脸的不解,解释道:“棋院姚广孝,就是在下!”
道衍是自称,官文上写的,可是姚广孝。
“你……你真是棋院的三弟子?”纪纲有些吃惊,姚广孝之名他早有耳闻,尤其是这几日,四公子之名越来越响亮,这其中排在首位的,就是棋院的姚广孝。
但棋院的高才向来只效忠与帝王,大弟子齐泰,二弟子王阳可都是未来帝王的主要班底,但纪纲没想到棋院最具天赋的三弟子道衍,却甘愿效力与一个藩王。
“呵呵,正是在下,纪大人,请坐!”道衍依旧的心平气和。
“是在下莽撞了!”纪纲当下赔礼道。
纪纲先前的一点优越感消失于无形,锦衣卫虽然凶狠狡诈,但在棋院弟子面前什么都不是。四大院中,棋院培养的可都是玩弄权术,阴谋算计的顶尖谋士,锦衣卫的那点伎俩,在他们面前,也时能算是小儿科的游戏罢了。
“无妨!”道衍起身,给纪纲倒了一杯清茶,然后笑着道:“锦衣卫在毛将军的带领下,威名大震。如今整个大明,那个官员不惧怕你锦衣卫。就刚才,道衍看见一个大哭的小孩,被纪大人的身份所吓,竟然止住了啼哭,由此可见,锦衣卫之名已然深入人心。
这一切虽然给你们锦衣卫平添了无上的光荣,但只是张了指挥使毛骧的脸面,而你纪纲,以及其他锦衣卫成员,成为了这光荣下的牺牲品!
世人皆知锦衣卫,而提及锦衣卫,世人只叹毛骧之英武!
以上道衍所说,不知属实?”
纪纲喝着茶水,听完道衍的话,也不做声,只是点点头。
见到纪纲不反驳,道衍的笑容更加灿烂,继续道:
“锦衣卫毛骧,同时,毛骧锦衣卫!这便是如今你们锦衣卫的现状。道衍刚刚拜在燕王门下,就被燕王委此重任,任由道衍在外招揽有志之士,可见燕王求贤如渴。
而你纪大人,有不弱于毛骧的才华,堪比天上的月亮,难道只因太阳遮住了光辉就甘愿做春泥护花,或者说甘愿作为陪衬?
既然他毛骧的光辉如此娇艳,纪大人何必在白天与之比娇艳,待日落时分之后,你纪大人将会是整个天空的主人,可以任意散发光辉,岂不快哉!”
纪纲听完道衍的话,双眼爆射出一股精芒,不过这精芒只是一闪而逝,有些不解的问道:“尽然要换片天空,那为何要在夜里,这朗朗天空将要大变,既然换了天空,未必见得旧太阳就能生存,我纪纲可以做这第二颗太阳!”
这只是一个比喻,天空就是朱元璋,换片天空就是指朱标,而新旧太阳是毛骧,道衍口中的夜空,是指朱棣。
道衍的脸色没变,不过心中却直叹纪纲狂妄,他以太阳比作毛骧,纪纲也不反驳,还大言不惭的自比第二颗太阳。岂不知在道衍心中,纪纲只能算作是颗星星,还是那种夜空中没有光的星星。
但为了朱棣,道衍只好忍住,脸色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道衍挑明了直说。
自从圣上丹田被废之后,修为逐渐跌落,其身体素质与常人无异,若是强行催发灵台之神通,会加重对身体的负担。圣上知道这些,这才迫不得已的大力培养太子。
但太子就果真是你纪纲的明主?别忘了,你的顶头上司毛骧毛大人可是位八面玲珑之人,与朝中一干老臣宋濂,徐达等人都有不浅的交情,而这些老臣是力鼎太子的肱骨,倘若圣上大行,太子登基,毛骧凭借着多年打点的人际关系,保住自己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还是轻而易举之事。
在说当今太子以慈善享誉天下,轻易不会祭刀杀人,他的天下,一定会和和睦睦,我想,你纪纲是永无出头之日,除非…………”
道衍讲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转头看着纪纲,咬牙道:“除非毛骧死!”
纪纲听到话,打了个冷颤,要想一个修为高超的强者死去,除非……杀死!
道衍冰冷的话,直接将纪纲心中的那些小九九冻成了冰块,他好像看到了一条永无止境的道路。
“燕王则不同,燕王手握西北军权,是众多藩王中最为强大的一支,手下的黑甲军皆为虎豹之师,最重要的是燕王此刻势单力薄,除却军队一块,其他的全无:谋划之人,对于京师的朝局的变化,全国的大势等等,都是空白一片。
与其做无谓的锦上添花,还不如雪中送炭。我道衍就是一个例子,刚刚拜在燕王手下,就能担当如此大任,纪大人,你还在犹豫什么?”道衍诱惑的话语,直接挠到了纪纲内心深处的痒痒。
“燕王……莫不是要…………”纪纲有些惧怕的疑问。
“这点还请纪大人放心,你我只是辅助燕王,成为一名统领整个西北的藩王,一个抵抗蛮族入侵的绝世悍将,至于其他的,还要看天下局势如何变幻才能定夺。”道衍知道纪纲的言下之意,没有回绝,也没有点头答应。
该说的,道衍已经说完,至于纪纲如何决断,就不关道衍的事情了。
“如此,道衍就先行告退了。”道衍拍拍衣衫,像是刚刚经历一场大战般,站起来扬起双臂,长出一口气,留下最后一句话后,就下了酒楼。
“纪大人,当断则断,过长的思考不但耽误时间,还有可能消磨人的意志,使人做出错误的判断!”
下了酒楼后,道衍行走在大街上,心情很好的哼着小曲。前些时候,他已经收到了来自东厂的友谊,而从刚才与纪纲的谈话中,道衍也确信纪纲是不会拒绝这次良机的,如今他所要拉拢的三股势力中,只有书院金门还没有回应了。
“书院金门,却是这三股势力中最为庞大,也最为难拉拢的。”道衍长长叹了口气,看了看天色,已然快到傍晚,拔腿朝燕王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