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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黑夜

我听见有老牛反刍时青草在牙缝间打磨的声音,以为是爹回来了。我打小耳朵就透灵,一听便知那草是嫩的还是老的,是干的还是湿的。

一个激灵,我从床上翻起身。四周还是死气沉沉的方桌和书柜。夜还深着。我扒在门缝向外瞧了瞧,像是有隐隐的说话声,还有脆脆的马蹄声。这大半夜的,会是什么人来呢?我在心里纳着闷。擦亮了煤油灯,便咋也睡不着了。

我撕下一小张苞米面煎饼,放在嘴里嚼起来,却咋也吃不出味。恁地心里就没着没落的呢?

爹也不知过得咋样了,用那一百块大洋说了个媳妇没有?还是把那白花花的银子都花在了赌桌上。我曾跪着哭着求爹别再赌了。那地方都乌烟瘴气的,都是些个孬种、寡妇赌钱吸大烟的地方。好人谁会想去那儿发横财?多半是把半条命搭上,或是被人骗个底儿朝天。此时我倒不是怕爹输了钱,而是怕爹输了钱理短,挨人欺负。想来乡东头的韩瘸子真不是好东西,以前冬天老到我们家偷晾晒的黄瓜和石缸里积的酸菜。隔壁王麻子的狗也够让人烦心的,一到月亮出来就疯了似的吠起来。好几次我都想拿家伙了结了它,却被爹拦住了。爹许是心软了,搪塞着说那狗八成是通灵的,是二郎神的哮天犬也说不准。每每听爹这样说我就不恼了,反而乐着说,“爹,你也甭打诨了。我都多大了,还能信什么个传说?拿那些唬我都没用了,您还是省点力气唬你以后的小孙子吧!”

唉,小孙子怕爹这辈子是见不着了。

我心里像是空下了个大洞,把随身携带的那些美好、纯粹的东西都漏出去了。哪个女孩没幻想过嫁个好人家,好好地过日子呢?

也许有人会数落我不惜福,有吃有喝还总想着往外跑。这战乱的年代,多少人都在荒野里啃着树皮哩?可又能咋办呢,我心里就是野得很。小时候打弹弓,连半大的小子都比不过我。就是把我仍在荒野里,我也照样能打猎、劈柴、烧火,滋润地活下去。就冲着这股野劲儿,若是我看上谁,那他定是也逃不掉了吧?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却觉着心口发慌。丹青没来给我送饭菜,而是换了个土里土气的婆娘。听屋外吹吹打打的,我便问她外面怎么了。可她却没听见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我自讨了没趣,便自己瞎琢磨。这热闹劲会不会跟昨晚的车马有关呢?丹青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那个婆娘怎么不搭我的话?最后心烦意乱,心里又堵又空,像被火烧了一样。

那把火焖烧着,好像我都能听见它劈里啪啦的响声似的。直到丹青在夜里又敲响了我的门,才算熄灭下来。

“瞧我给你带了啥?”青儿神秘地说,一张樱桃小嘴抿着笑。

“还笑呢!可担心死我了,寻思着你出了什么事?”我嗔怒着说,心里却不恼。

“哪里?不是跟你说了么?是太太请的跳大神的班子,不想提前了两天就到了。这年头,接到这美差,有谁不想多白吃白住几天?约莫着是快马加鞭就赶来了。今天闹腾了一天,可把我们累坏了。十里八村的都来凑热闹,真是穷折腾。”

“许是我爹也来了呢?”我木木地自言自语。

“行了,不说那个烦心的事了。”说着,她打开了一个小包裹,里边装着件做工精细的成衣。“这是白天太太赏给我的,蜀锦织的,我瞧着滚的边、盘的扣便是做工不凡的。况且咱俩的身材又相差不多,便给你留了一件。”

“我的好妹妹,你待我真真是太好了!让我如何谢你啊?我只怕欠你的人情太深,将来还也还不完呐!”

“说这些你我不是生分了?”青儿眼里藏不住笑意,缀在脸颊的梨涡愈发深了,“还不快穿上试试?”

我笨手笨脚地穿上衣裳,檀色的底儿上绣着水绿色的牡丹花。先前我还怕太素了,现在看真是做工不凡。

“青儿,你真是折煞我了。我打小就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

“这不是让你也享享福,若是哪天真的出头了,也惦记着你青妹妹。”青儿信口念着,“田里的麦子也收了两茬了,等麦客和监工领了工钱,也该歇上一歇了。”

“收麦子是男人们的事,你操的是哪门子心呐!”我吃吃地笑着,“瞧我穿着好看不?”说着,用手抹平袖口的一点堆褶。

“米姐,真好看!”

“对了,青儿,白日里给我送饭的嬷嬷是什么人呐?怎么我说什么都不理我?”我瞅着青儿明亮的眸子说。

“当然是理不得你了!”青儿又笑了,“那嬷嬷又聋又哑,即听不见你说啥,又没法回答哩!但我瞅着心眼不坏,没为难你吧?”

“那倒是,但我总觉得闷闷的,像个闷葫芦,一身的不舒服。”我想想嬷嬷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光顾着跟你说笑了,忘了要紧事。”说着,丹青一面拿起先前放在方桌上的一根短棒,一面拽起我出去。

今天的皓月格外的圆,应是快到中秋了吧,我心里合计着。瓦房上的青瓦在月光和星辰下泛着白光,像从鱼身上活剥下的鱼鳞。一排排柳树在骤风中不安地扭动着躯干,时而把枝条摇进水中,抽打起一圈圈的波纹儿。蛐蛐还在地里歇斯底里地叫着,做着入秋前最后的挣扎。

到了池塘对岸,丹青又掏出那短棒给我瞧。“米姐,快去洗把脸,好睁大眼睛瞧着!”

我老大不情愿地去撩起几把水扑在脸上,却看见水里有碗大的光亮。那光亮像是从水下射出的,聚拢了又漾开。“天哪”,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回头寻着丹青。

只见丹青手中的短棒发出一束像长枪一样的光打在水上,可水上却没有搅过的痕迹。

“这是个啥东西哩!快拿开,我瞅着吓人!”我打着颤说。

“嘻嘻!瞅把你吓的!”丹青捂着嘴。“这可是洋玩意,那班子人从外地带来的。听说那边来了很多洋人,卖着各种新奇的玩意儿。我手里的这个叫手电筒,跟咱的煤油灯差不多。但它不烧煤油,听说用的是电!”

“管它哩!这么好的东西,咋在你手上?”

“太太瞧着有意思,就花了一百大洋买来了。”

“一百大洋?原来这宝贝跟我一个价哩!”我苦笑。

“左了太太夜里睡得死着呢,拿出来也没啥大碍。”

青说着关上了那光线,四周一下暗了下来。我的眼睛才又算明亮了许多,月亮也恢复了清静。才洗过的脸还淌着水珠,几缕头发贴在脸上。我又向远处瞅了瞅,池塘对岸好像有人影在动。

“谁在哪?”对岸有人大声用破锣般的嗓子嚷着。

我和青儿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惊得失了色。

“都怪我,咋在这大黑天儿的打灯!”青儿埋怨着,一面拍着脑门儿。

我瞧着几个人提着灯,摸着池塘边跑过来,心里又发了慌。青儿拉我,可我腿肚子像是塞满了棉花,鞋底儿也像是粘了胶,咋旳也挪不动道儿了。

“快,快躲到那地窖里去。”青儿说着便朝大石头跑去。今夜里的景致透着邪气,百年的老槐树愈发地阴森恐怖,现出狰狞的样子。

“青儿,我怕!这地儿阴气太重!”我怪叫着,好歹让青连拖带拽地拉进了地窖。

地窖里是地狱般的黑暗,青又不敢点亮手电筒,怕把人又引了来,便只得摸着下去。借着洞口的一点光亮,我们才勉强摸着了梯子。

地窖里的土味湿乎乎的,粘在我的鼻子里和嘴里,真不好受。不一会儿,脚站了地儿,我的心才咣当一下掉下来。

但当我再抬起头时,险些惊得叫了起来,可一张大手一眨眼的功夫就捂住了我的嘴。我的心又一次突突地跳起来。青儿也吓得把手电掉在了地上。我听见有金属磕在地上的声音,也有东西滚在地上的动静。面前一尺外有一个颀长的身影,明丽的月光打在他的半张脸上。这张脸是那么清瘦,以致脸上的棱角都清晰地勾勒出来了。他的眸子里闪着幽幽的光,嘴里呼出的热气好像扑到了我脸上。他身上着的青色呢长袍告诉我,他不是寻常的小偷之属,那这大半夜的,会是谁呢?

我刚想问他是人是鬼,却听见青儿唯唯诺诺地说,“二少爷,您怎么在这儿?”

二少爷?我的心一下子坍塌了下去。眼前这个半夜在地窖里碰到的,敛着眉目,衣着不俗的男人竟是这家的二少爷?我这是什么命啊?

他松开了手,我长出了几口气。可他依旧冷着脸,冷漠地问,“丹青,那天你说的我爹的死是真的么?”

“二少爷,您不会是一直在这儿偷听的吧?您什么都听到了对吧?”丹青煞白的脸像一张纸。我知道丹青在犹豫什么。若是说是真的,那明摆了是没事找事、自讨苦吃,可若矢口否认,说的人不会甘心,听的人也不会相信。

流动的空气仿佛结了痂,没有人大声呼气。“行了,我知道了,你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他敏捷地转过身,又拂了拂袖子。

“不是这样的”,丹青慌张地说。“我是说,您千万不要去见太太,她不会饶了我的!”

“我知道”,说着要顺着梯子往上爬。清冷的月光打在他肩上,又淌了下去。他回过头,又看了我一眼,“你不用怕,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的目光柔和里却渗着凛冽与苦涩,仿佛有化不开的冰。密密的云翻滚着扑来,月亮一溜烟地不见了。待月光再一次挣脱束缚照进来时,他已经不见了。

我真的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丹青那幅惊恐的模样。

“青儿,你说我们是叫那些家丁抓住好呢?还是叫二少爷撞见好呢?”

青儿眼神木木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说二少爷大晚上好端端的不在房里睡觉能去哪呢?不想却蹲在这耗子都发怵的鬼地方!”青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方才闻着这二少爷的手上有股火药味儿。青儿,二少爷是常打枪么?”

“不打枪又能咋样呢?许是命早就丢了。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哩!要债的十年间,二少爷的枪换了又换,从先前的猎枪,到现如今的短枪,枪下不知死过多少人。这辈子没积些阴德,下辈子只能做畜牲了。”青儿的眼神有些绝望。

不知为什么,黑暗里看见二少爷的第一眼,我就猛然想起了多年前做过的一个梦。那个梦曾让我惊恐不已,却又喜欢在无聊时回想玩味。

那是一个连鸟粪都鲜见的平原,依旧由最原始的自然统治着。然而一年四季,自然的心情也不尽相同,时而大雪封原,时而将土地烤出一股焦味儿。但不论是天昏地暗的狂风骤雨,还是朗日炙烤的红土地,都保有着原上枯燥、孤独的特点。

在这片原上自然也见不得人烟,只有几只莽莽撞撞闯进来的生物,却也都知道自己活不长的。像我这样发疯地在原上奔跑的野兔,更是断断找不到第二只的。当然,我也不是没命地跑,我也知道不论跑不跑我的宿命都是一样的。因此我时不时地也会回头瞧瞧,看看身后那两匹饿瘪了的野狼。有时看着他们跟我一同挨饿,我的心便不再那么绝望寂寞了。我也想着这样跑下去不是个办法,倒不如乖乖填了他们的肚子,倒为我下辈子积些阴德。可我就是下不了决心。每每看到他们发蓝的眼睛,我只会浑身颤抖,坚实的后腿便敏捷地跑起来。

原上的草并不是我吃惯的,因而时常会吐出嚼过的食物。肚子又饿又胀,眼看着就要被野狼撵上了。他们抓住我的尾巴时,我才回头发现,我的尾巴已不是又短又粗的一撮绒毛了。而是长成了一条长长的,皮毛光鲜亮丽又极其柔顺的尾巴。那一瞧就是狐狸的尾巴呀!

我受了惊,脚步愈发快了起来,逃出了野狼的爪子。我感到自己浑身发着热,皮毛在风中剧烈地抖动着,慢慢地都变成了晚霞的暗红色。我的耳朵变得小而伶俐,听得见几丈远外碎碎的脚步声,深一脚,浅一脚的。

我变成了一只狐狸,一只毛色光鲜闪着诱惑的狐狸。

那两匹野狼依旧在我身后穷追不舍,让我搞不清他们为什么还在追我?狼吃狐狸?虽说的过去,我却从未亲眼见过。

我开始因惧怕死亡而拼命地跑,不知是因徒然变得美丽,还是因这是狐狸生存的本能。但我知道,我总该动用狐狸那特有的狡猾的脑瓜来给自己找些出路。

于是我不再逃跑,而是停了下来。两条恶狼朝我直瞪着眼睛。

我轻轻地摇动着尾巴,朝着看起来力量较弱的一只走去。两只狼依旧眨着眼睛,疲倦的眼中写满了困惑。

当我离那只狼只有一尺远时,我仿佛听到了另一只狼喉咙里低声的嘶吼。我深谙狼的本性和狼高傲的姿态,因此对我自己做出的判断深信不疑。我闭上双眼,并不想亲眼目睹这残酷的惨象。我折起双耳,也不想听到那一声声惨烈的吼叫。我只知道待一切又恢复平静时,地上已躺着那只弱狼的尸体。他喉咙上的血还是新鲜的,在汩汩地流到深褐色的土地上。腿上的抓痕血已经干了,跟大地呈现出同样的颜色。胜利者高声地啼吼着,顾不得腿上撕裂的皮肉和后背被抓得秃去的皮毛。原本威风的脸也变得冷酷丑陋,高傲地俯视着他的猎物。

我眼中尽是柔和与温顺,哀婉与凄凉。他却浑然不在意,只是拖着疲惫的身子像我挪过来。他似乎忘了自己已身负重伤失去了战斗力,似乎忘了我还是只长有利爪的狐狸。在他使足力气靠近我时,我抡起了我的利爪,直朝他的伤口撕去。随后听见的便是皮开肉绽的声音与凄惨的嚎叫。他无力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我并不急于了结他性命,而是等着他身上的血一滴滴地流尽。

我苦笑着望着眼前两具野狼的尸体,想象着他们曾经威风凛凛地模样。胃里不觉得反起了酸水儿。我何时由一只跳脱可爱的野兔变成了一条八面玲珑的狐狸,我不知道。我只是木木地看着眼前已死去的两只猎物,盘算着他们能支撑我活到哪天。

我在地窖的黑暗里发着呆,思考着这不可能发生的、天马行空般的梦。从小我总是觉得我是通灵性的。梦一琢磨便知道是啥意思,人一打眼就知道好坏,肚里有几根花花肠子。但现在这个诡异的梦和那个神秘的二少爷双双使我的两眼一抹黑,啥也看不出来了。是这里边儿有老天爷不想让我见到的脏东西?还是怕我玷污了些许圣洁的东西,我搞不懂。我只知道老天爷是公平的,是不会薄待我的。就算让我吃些苦头,可终究是为我好的。

青儿依然人呆呆的,始终念叨着,“这是个要待出人命的鬼地方!”

这我知道,我心里想着。“你能带我跑么?”我半开玩笑似的问青儿。

“你真想跑么?”青儿很认真地别过头,眼神中充满了迷茫。“我能带你出去,可你能去哪儿呢?”

“回家叫爹重新给我许个人家。”我想都没想。

“你倒是美着哩!我恐怕是这辈子都要囚在这儿了。爹娘待在哪儿,我就得待在哪儿,一步也动不得。”青的上嘴唇向上翻着,“都是老实的庄稼人儿,能跑哪儿去?”

“青儿,你也不小了,咋不让你娘张罗许个人家?”

“我?”青儿沉痛地摇摇头,“一个做事的丫头,能配个帐房啥的便是顶好的了。”

“要我说,青儿,宁可嫁个穷小子做正妻也比许个有钱人做姨太太强,省得到时候受人冷眼。”我忿忿地说。

“什么正不正的我倒不在乎,只要那人在乎我就行。”青儿大咧咧地笑笑,“别净说这些个不正经的,不带劲儿。”

“那你说,青儿,那二少爷不会真信了咱说的,恨他娘吧?”

“你放心,二少爷他是很冷静的人。在没有了解真相之前,是不会轻举妄动的。可怕就怕在,太太若是真被二少爷嗅出了蛛丝马迹,那掀起的恐怕就是风搅雪的腥风血雨了。”青儿又锁起了眉,“二少爷是很狠心,很无常的人,并不是寻常人能摸的透、驾驭得了的人。有时他就像一匹落了单儿的狼,但终究是狼。跟我们这群低能的羊是没有交集的。”

我的心轻轻地颤着,若是别的还好,可偏偏是狼。是狼就会死在我的脚下,这不是我梦见的么?

“那小桃姑娘啥前儿嫁过来呀?”

“你记得倒清!太太算着下个月有吉日,约莫着也没几天儿了。”青儿的瞳孔放大了,“咦?你若是想跑,我倒是有个法子。成亲的那天人定是很混乱的,况且这院子里并不有许多人认得你。倘若你装成是来喝喜酒的宾客,也备不住真能趁乱跑出去。你顺着池塘的边儿跑,能瞅着个芦苇荡。那儿的芦苇又高又粗,你若是撑起条闲着的渡船逃进芦苇丛中,那后半生便是无忧了。”

“那我不见了,你怎么办呀?”我生来就不愿给人添麻烦。

“这不是啥大事儿,顶多我在墙上掏个洞,说是你自个儿跑了。放心,太太才懒得追你。太太对一切对她没有威胁的人还是很笃厚的,就像我。”青儿苦笑。

我心里对突如其来的机会充满了憧憬。那希望果真就像青儿口中的芦苇一般,深深地扎在水中,任风咋吹都像粘在水里了一样。我灰白色的世界就要填上色彩了,我就要可以见到太阳了,我就要可以离开这座闹鬼的宅院儿了。我对人生已然没了别的念想儿。

我这只向往野性的羊就要离开这孤寂的荒原了。背负着爹贪图钱财的罪恶,放下青儿与我的友谊,回到我那狭小的山坳里去。因为那里才是本应属于我的地方。这孤独荒凉的地方时时让我觉得孤单,孤单得要去想象,因为我而感到寂寞的人。至少哪怕一次,就因为我不在而感到寂寞孤单。可我的想象太匮乏,每每梦醒了,就只剩下铅灰色的现实冻得我瑟瑟发抖。我的体内像是缺乏着或是急切地渴望着一股力量,一股能刺激到我本心的力量。

那力量像是把桃花嚼在嘴里的感受。爹曾教我吃花,春天的时候,山花烂漫。桃花是最香的,也是吃起来最带劲儿的。梨花瓣儿太青涩,杏花太苦。只有桃花瓣儿虽闻着有些冲鼻,但总是新鲜的,甜润的。在庄稼地里纳不出余粮的时候,女孩就会吃些花瓣儿充饥,总是比那些啃树皮的小子强的。

我十岁的那年,大地就干得裂开了,不再是温顺肥沃的了。定是人从地里掘出的东西太多了,抢了老天爷的。老天爷就折了庄稼人的铲子,收了地里的粮食,叫那庄稼地里一粒米都长不出,这就是人的命。咱总得认命,爹常常说。旱得好哇,旱让狂妄的人瞧见了自己的渺小。在偌大的天地间,不过一沙砾。人是从哪儿来的呢?石缝儿里?总不会是天上。人充当的角色不过是这大地的继承者,老天爷的继承者。倘若做得不好,太骄傲了,就理应受点儿惩罚,遭点儿罪。这就是天理,这就是养育了我姜姓祖祖辈辈的道理,它通往过去,也像北极星似的指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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