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康复.
陈凡静坐在铁脚的小圆凳上，等着医生扯去绕盘在他膀子上的厚纱布，才在对方明确的指示之下，连续的在自己的左前肘上用力，曲张着刚刚卸去石膏裹的左臂。
于是他首先感到的就是一阵剧烈的疼痛感，正沿着包覆臂骨的肌肉纤维层，如同电流似的乱蔓向他的整条左臂，冲散他好容易在血管里积蓄起来的温度，直使得他不由的便察觉出一种，来自他左上肢的无力感。
可陈凡却并没有因此而过度的担心，甚至停顿下自己肘关节的曲张，反倒是狠下了心咬住牙，忍耐着各种从伤臂上传来的酸、绞、胀、麻，便更是在肌肉间多用下了一分力气，加大了左臂收缩的幅度。
并且他一边在凭此检查着，自己左上臂肱二头肌的运动能力，到底恢复到了什么程度的同时，又一边暗自回想着早先医生，曾经对他提到过的两个伴生后遗症——肌肉萎缩、关节粘念。
其中前一个医学名词陈凡经由在网上的收索，已经是稍有了一些大致的概念。
据说人类手臂的主要肌肉群，只要十天不用就会开始萎缩。
而它最明显的临床症状就是萎缩的肢体，比较起正常的肢体更纤细枯瘦一些，足够陈凡的视线能够透过惨白色的皮肤，分辨出从肌肉层泛出来的丛丛血丝，正如同植物根须似的渐现渐没，又好似绽放的玫瑰般规律。
后一个医学名词所指的则是，倘若人的关节长时间不活动，关节上的软骨组织就会同周遭的肌肉长在一起，造成运动时附带的疼痛，更严重的粘念后果则是彻底失去活性，僵硬的没有办法弯曲动弹。
如果到了这个程度，想要恢复正常，那就必须得要采用手术进行清理，然后更换上人工制造的肘关节了。
遂等着陈凡稍稍适应了肌肉群间的无力感，按捺着心下的顾虑，用右手扶着左前臂来回转动左肘上的关节，尝试着将左手的掌心向上抬高，又反复的收拢起指头攥握成拳。
最终能够确认长达五周的石膏固定期，并没有给他的左臂留下可怕的后遗症，不由的松下提悬起来的心思，再分出了神去注视自己左前臂上，愈合起来的几处让他至今仍心有余悸的咬伤。
以致让陈凡觉得从他的内心到外在的身体，都已经是从重创中渐渐恢复过来的时候，医生的嗓门就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烦乱惆怅的思绪，引得他在下一刻于圆凳上仰起了脸，注视向站在其身左的白长褂打扮的男医生。
“现在肯定是会痛的，因为时间太短了，你这儿情况起码还要痛一个星期左右的，”医生单手提着犹如河蚌般分开的石膏片，语气让陈凡听着即平缓又轻松，“伤口是要慢慢恢复的，不是下了石膏就不疼的。”
“那我这儿皮肤底下的这儿片血丝要不要紧？”陈凡旋即拢起右手的指头，戳向自己的左上臂，为医生指示他才察觉到的一片血管网，“就这儿！”
“什么？血管？让我瞧瞧！”男医生的面色稍稍一变就压低了上身，将其视线俯视向陈凡的左臂打量，好一会才不确定的回答道，“嗯，我想想……喔，没问题，是的，有些人的体质比较特殊，拆完石膏的确会有一些过敏反应，但大部分反应是会很快消退的，你基本上这就属于这种情况。而且有血丝说明你的皮肤血液循环良好，没有坏死的情况，对你的软组织恢复是有帮助的。”
“那我最近活动的时候要注意些什么吗？”陈凡小心的将左臂套近衬衫的袖子内，然后一边伸入外衣的袖口，一边就从就诊位上站起追问起大夫的医嘱，“或者不能吃什么，能不能买些什么补品什么的？”
“肌腱损伤么伤后恢复是很慢的，因为人的活动是靠肌腱和骨头来支配的，一般的活动还可以，但记得要科学的适度锻炼，不要剧烈运动，免得肌腱再次断裂，”医生的嘴上说着脚下也不停顿，便步到门边将打开了诊室的木门，开始招呼起了下一个待诊的病人来，“吃的你可以去试试蛋【白】【粉】和增肌粉，它们都是高蛋白的营养剂，对肌体恢复有一定帮助。”
遂等着陈凡从外伤科的门诊室内出来，踱步到医院二层的走廊过道，朝着消费楼梯缓步踱去的时候，他便注意到早几****注射狂犬病疫苗针的注射室、输液室门外的走廊上，此刻已经水泄不通的挤满了等待着诊疗的人群。
他们中有在向服务台的护士递着病例卡，有的在互相问询着医嘱，有的在叠声抱怨着医院的昂贵费用，有的则在埋头填写着各种各样的单据。
他还没走开几步远就感到自己的耳畔，陷入了一片由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吐痰声，女护士的高声的叫号声，还有男人和女人的说话声，所组成的嘈杂声浪中无法喘息。
且楼道里的五、六十张输液椅上，更是坐满着的各个年龄层的病患，从小脸通红哭闹不止的小孩，到打喷嚏面相枯槁的老人，甚至是蓝眸子红头发的外国人，简直能算得上是人满为患，直使得陈凡感到前进方向上的走廊，变的越发拥挤和闷热起来。
最后当他下意识的仰高自己的视线，避开满眼里的病人，他望出去的目光就停在了，横贴于楼道墙壁上的两条，红底白字的楷体标语上面——勤洗手常通风，预防感冒很轻松！接种流感疫苗，预防流行性感冒!
陈凡打内心里头讲，他对医院是有些忌讳的。
这是因为他在大学时代，曾经有过一段极其漫长的，足够使得他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变得晦涩昏暗的误诊经历，且那种生老病死的经年体验，已经在他的内心中凝聚成了一块坚硬的伤疤，促使着他极其不愿意到医院。
并让陈凡对医生这个职业，有着一种存在于潜意识里的恐惧。
可等着他一想到这儿里，他便不由自主的就记起了，另一件困扰过他的事情，乃至他渐渐的就失了神去，坠入到了自己的沉思之中，无法从这儿思绪内挣脱出来。
以致当陈凡在不知不觉中穿过了楼道之后，经由消费楼梯下到医院一楼的大厅时，他的这种探知欲就更强烈了，直促使着他将自己的视线，鬼使神差的摇动向了导医台。
最终把自己的一对的眸子，死死的盯在一块门诊提示板上，愣愣的读出了声音来——职业病核辐射科室：本日门诊医生李永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