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兰,这是夫人送来的。且放心,夫人知道三少爷这里缺人,过段时间,还会送来几个的。”
喜翠交代过后,便转身离开。心兰将其送到门口,看其走远才回来,牵起温古的手,入手的冰凉让她很是诧异。她看了眼温古怔愣的神情,抿唇微笑,“温古是吧,以后你就叫心柔吧。”
温古睁着一双眼睛,无神的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人,一副呆样似是没听到心兰的话。心兰也不介意,只牵着她来到一处房间,“无需如此拘谨,放轻松就好。三少爷是个好的,这里人也不多,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只别犯错就好。”
心兰拍拍温古的手,让她坐下,自己则拿过她的包裹,放到一个柜子里。然后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她的手里让她暖暖,那双手真是冰凉。
手中突来一股热度,温古低下头看着,耳边听到心兰在说:“到底夫人是个有心的,自己院里的人尚且不够用,也还记得少爷这里也一直缺人用……”
温古猛然回神,是了,这位三少爷是正经嫡子嫡孙,且弱冠之龄还未娶亲,可院子里所有人加一起却才有十几个,以世家贵族的标准来看,确是不够的。捧着手中的热茶,她在心里缓缓的输出口气,一身的寒意也尽数消散。她缀了口热茶,顿时感觉身心都活了过来。
是她想岔了,以顾府如今的情况,被调到三少爷这里并没什么。是她太敏感了,一碰到与曾经相关的事情就无法平静,毕竟那是自己不堪的过去,不想面对的曾经。
“姐姐说的哪里话,我还小,需要向姐姐们学的还多着呢!”恢复了心情,也有了精力,温古开始和心兰应付起来。
“真会说话。”心兰笑了下,“那你先歇着吧,等少爷回来就会安排你的事情了。那我先走了啊,心柔。”
温古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暗地撇嘴,真是与她这人极不相符的名字。
送走心兰,温古开始打量自己的房间。三少爷这里人少的好处就是,这么大的院子,每人都能得到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不用与人同睡,这让她的心里轻松不少。
刚吃过晚饭回来,就见心兰站在门口,温古连忙迎进屋里,一边倒上一杯茶水,一边说道:“抱歉,让心兰姐久等。”
“我也是刚吃过晚饭过来的。”心兰笑笑,接过茶水道:“少爷给你安排了事情做,是少爷的书房。以后你只收拾整理书房就行,早饭前和晚饭后各一遍,很轻松的事情。”
温古点头,面上略作轻松,心里却止不住叹声气。从回到这里想通之后,她就有做心理准备,果然这个也没变。
心兰对心柔又增加了一分满意,看她脸上放松的神情就知道这是个安分的姑娘,只不知以后还能否安分。
“你今晚就不用过去了,先歇着吧。我还有事,就走了。”
送走心兰,回到房间关上门,温古就觉着有些好笑,自己这是被当做潜在的情敌了呢。不过也是,不管怎么说,她这个在主母身边被调教过,又被二夫人亲自要回来并送过来,且一张脸又有几分姿色的人,确实是很有几分竞争力的。
对于曾经的她来说,现在的她无疑是个强有力的情敌,只是,现在的她并无曾经的那些心思。所以,对比曾经的她在得知这个安排时,心里泛起的气闷与不甘,现在的她却是非常轻松,甚至可以说是愉悦。
心兰不想让她碰见三少爷,她自己也不想。已经无可奈何的又回到这里,她再不想面对自己曾经不堪的祸首。
抱着这般的想法,接下来的日子里,温古总是很及时的赶在三少爷进书房前离开,又在他刚离开后进去。因上一世的记忆,她对这位少爷的作息时间很清楚,所以,这不难。如此,她的日子便又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安逸。
半月后,温古忽然发现,府里的婢子们几乎都活跃了起来,就连一向沉稳安静的心兰,那眉眼之间也尽是兴奋激动之意。她有些纳闷,没听说府里最近有什么喜事啊,直到方圆找过来,她才明白,却是乞巧节快到了。
“于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喝着茶水,温古语气冷淡。
方圆放下茶杯,开诚布公道:“我予你五两银钱,你教我绣这幅图。如何?”说着,她拿出五两银子与一副描图。
温古不禁看了眼方圆,到底是大少爷身边的人,这副财大气粗的模样……啧啧,这图样也不是一个婢子能轻易得到的,真是用心啊。
“这图样不大,并不难绣,五两可有些多呢!”
“不会。”方圆立刻说道:“我知你性子,如果少了,你是不会答应我的。如果可以,我想再多些,可我拿不出了。”
温古不知方圆有何困难,但回想以前,似乎每次发完工钱,最先没的就是方圆,可也没见她有添置些什么。
沉吟片刻,温古点头应下,反正她除了早晚就一整天都没事,一般她也都是躲在屋里自己绣些东西卖,一回事。
方圆不笨,拿来的图样也没有多难绣,只是她于刺绣刚刚入门,里面的一些技巧并不知道罢了。温古教了她几天,她就掌握了,而这个图样也刚好绣完。
“最近府里有个谣传,说是有鬼。你觉得呢?”一边收针,方圆一边状似不经意般说道。
温古埋头认真的绣着自己手上的帕子,漫不经心道:“与我无关。”
方圆叹了口气,“总要小心些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温古抬头瞥了她一眼,忽然问道:“你很信这个?”
方圆顿住,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好,想了想,她说:“我家乡有个狐仙的传说,我觉得既有仙,应该也是有鬼的。”
“噢……”温古若有所思,旋即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若怕的话,天黑就不要再出屋了。”
“你不怕吗?”方圆有些担心,不知自己的用意能否传达给温古,最近府里不怎么安静。
温古咬线,将帕子放到一旁的篮子里,“鬼有人可怕吗?”想起曾经的二十年,她心里冷笑,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
方圆微怔,眼中沉思,片刻后,收起自己的东西,“这几天谢谢你了。”也许,根本不用她提醒。
“不用。”温古语气淡然,“你付了钱的。”
方圆摇摇头,却不再说些什么。她身边有不少姐妹也花钱去学刺绣技巧,但那些收了钱的人,在教导上却仍是多有隐瞒,想要真的学会,需要花费更多的银钱。
乞巧节,这一天需要做的不少,特别是晚上,要拜织女,直到半夜才能结束。这纯是少女、少妇们的节日,所以,府里的婢子们兴致很高。特别是二房,夫人嫁过来没几年,还未生育子女,举办的兴致最高,热闹的很。
温古并不想参加这种活动,经历过一世的她,早已没了此时年龄该有的心态。只是,想到方圆那隐晦的提醒,她不由得在心里叹口气。她比方圆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所以,这场活动,她不得不参加,否则就会被人怀疑。
顾府这池水,要浑起来了。
节后没多久,一个传言几乎传遍全府,就是方圆之前所说的“府里有鬼”。主子们并不当回事,但婢子间却传的很是厉害,什么说法都有,甚至隐隐有揭开府里秘辛的感觉。
府里的气氛不知不觉的变了,有什么在暗中蠢蠢欲动。
七月十五,鬼节。
因为府里的谣传,现在天一黑,几乎就没有人在外行动了,哪怕月色迷人,也没谁有那个胆子出来赏月。
躺在床上,温古没有丝毫睡意,平静淡然的生活让她享受到一种平和安逸,但也让她在夜色美丽的晚上,容易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比如今夜。
温古不明白她为何会多愁善感,这向来是属于少女的权利。如今的她,虽披着少女的皮,但一颗心却沧桑不已,她能愁些什么,感些什么呢?
不禁自嘲一笑,嘴角却带着她不自知的苦涩。深深一叹,她翻身下床,披上一件衣服,打开一扇窗,轻倚窗楞。望着繁星璀璨的夜空,望着那轮如天降般巨大的明月,她放空自己的脑袋,什么都不去想……
等等,那是什么?
刚要放远目光,让自己进入发呆状态,却发现在视线的尽头——那轮明月前看到一个身影。温古连忙直起身,眼神直直的看过去……
风、华、绝、代!
当看清那个身影时,温古的呼吸顿时一滞,脑海中只浮现出这四个大字。她想不出别的形容词,或者说她在无意识中便觉得其它所有美好的词汇都不如这四个字。
这是一个女子,一头青丝及腰,一身华贵服饰却尽显庄重。她双臂微张,双眼紧闭,头微仰着,然后,她轻启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