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薨了?”两人齐起,忙将报丧的人叫进来问:“怎么回事?”
“回殿下,县主。”报丧的小太监跪着,边哭边说:“太后娘娘白日还好好的,听说二皇子回来了,宫宴上还多饮了一杯。守夜时,又用了些宵夜……让人备了许多金银锞子,准备天亮就发红包。谁知到了夜里,娘娘突然就不舒服了。非说是先帝爷来接她老人家了……等奴才们找来御医……娘娘已经薨了。”
这一席话,显然不是第一次说。小太监说得十分顺溜,还将一些关键的地方,都点了出来。比如,二皇子回来了。再比如,本来好好的,突然就没了。连御医都等不到……
“你先去别处去吧。”乐辰打发了小太监,让他去给别处报丧。
管家送小太监离开,接着便开始着手更换各处的东西。过年时,大多都是红色,现在,却全要换成素色。
七景则皱眉:“我得进宫,为娘娘哭灵了。你这里怎么办?”她到底还是要进宫的。
“我是去不了的。”乐辰靠着床头,眼睛半睁着:“你也不必挂念我这里。”他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一走,我便也跟着离开。这里,留个替身就好。若是听到什么……你别失了冷静。我必不会有事!”
七景点头,心底却寒的很。太后的死,必有内幕。可在宫里,谁又能这么悄无声息的,把太后给害死?而乐辰的话里的意思,借这个机会,必然会有人要对他动手。这就是皇家!
更换上下人送上的素衣,坐车进宫。
灵堂便设在太后宫里,当日的金壁辉煌,此时一片素缟。
除了太后的棺木外,还有九个质地较差的棺木。据说,那些都是太后的陪葬。多是太后宫里的老人……看到这些棺材,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宫里,到她身边,马齐两位嬷嬷,会那么高兴了。
命妇们很快到齐,七景看到了几位皇子妃,也看到苏家的老太太……还看到了苏夫人。
是了,就在昨天。因为苏婉婉入宫,苏夫人也被封了个六品安人。
七景也看到了苏婉婉,身为答应的她,此时穿的,还不如在苏家好。而之前皇帝打她的那一巴掌,因为没上过药,半张脸是又肿又青。看起来,十分吓人。
七景老老实实的跪在贵女那一群人里,微低着头,控制着眼泪,以一种固有的节奏慢慢的流着。
大新年碰到这样的事情,本身就不太好。何况,对于皇帝来说,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做。国大于家,前朝重于后宫。便是太后的逝世,也只能排在国事之后。
到这会儿,灵堂已设,可作为孝子的皇帝,此时还在为国家,为社稷,向苍天,向漫天神佛,以及他们乐家的列祖列宗祭祀。
到是御王已至,景王依旧不见踪影。
七景从来没见过景王,据她有意无意的探听。得知这景王,乃整个大衍国,最神秘的王爷。
漫说七景来这里才半年不到,便是土生土长的京里人,见过景王的,也不多。可生母去世还不出来,让人不得不怀疑,其实景王,也许早就不在了。
初三,太后去世第三天,皇帝终于归来。
接着,便是一系列丧仪。礼部自有专门管这些的事,作为一个小小的县主,七景只要跟着大流走。需要她贡献些眼泪的时候,贡献一些,也就是了。
停灵七日,终于到了送葬之日。七景暗暗松了口气,过了这一天,便可离宫回家了。
结果,一道旨意下来,要她为太后扶灵。
七景直接就懵了,太后又不是没有子嗣,没有儿孙。这种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她这个外人了?
按着规制,她这个皇帝特封的县主,一个外姓县主,只需要送出城外三十里,就该回头了。
可现在……一道旨意下来,所有人都懵了不说,事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外姓县主扶灵,乐家的儿孙们成了什么?尤其是,她又以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去做这件事?
贵妃抹着泪去找皇后:“娘娘您是一宫之主,掌管凤印。这内外命妇的事情,按理都是您管着。如今这事……您看怎么办?”
皇后伏在病床上怒骂:“她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扶灵?活葬还差不多。”
可显然,皇帝并没有让她陪葬的打算,不但没有,皇帝看她的眼神,只要有经验的,都能一眼就看透。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因此,皇后骂得再凶,也并未有行何动作。皇帝的女人多了去了,她若一个个的去算计,她得多累。何况,父亲抢了儿子的媳妇,皇后心里还颇为期待。
于是,贵妃的一翻算计,白费了。
可皇后知道,这天下,不缺明眼人。且看吧,皇帝辍朝,亲自送太后到陵关道……即便未亲到皇陵,这一来一回,也有半个多月了。
只要稍作联想,再悄悄的引导一下就够了。
皇后没有出手,因为她知道,想阻止的人,很多。
事实也确实如此,旨意一下,众大臣立刻直言规谏,请求皇帝,按旧例行事。虽终未能改变帝王的心意,却也让皇帝多点了几人,从公主到贵女,不一而足,一起跟着。
名义也不再是扶灵……但人,却是必须去的。
皇帝退让了,众大臣,包括后宫那些里的人,谁又敢步步紧逼?于是,一切便成了定局。
皇帝虽退,却达成目标。众大臣也达成了目标。算得上是皆大欢喜……唯一不高兴的,大概就是当事人,七景了。
七景连宫都未出,直接让人打包出发。
冰天雪地的冬天,路途十分艰难。
与她一样,要跟随的,共有六个人。两位公主,两位郡主,两位县主。七景从一开始,就被她们排斥。
而等出了京城,她们就算不排斥她,也无法跟她相处融洽了。
出了京的皇帝,几乎毫不掩饰,他那些心思。他所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将寿安县主的车驾,移到朕的后面。”
车驾刚到,皇帝就派人来请。
七景觉得,她必然要做些什么了。当然,同样也要试探一下,那个吓她的混蛋,是不是跟出了皇宫。
来到皇帝的御辇,皇帝直接让她上去。
难得的,没有富丽堂皇,而是一水的素淡。
“参见皇上。”七景行礼。
皇帝靠坐在宽大帝辇上的背靠上,静静的看着她。
七景皱眉,随即便自己站了起来。
“朕未叫起,你就敢起身。胆子到是大的很!”皇帝虽然嘴里不满,却未生气。
“皇上过奖!”七景微微垂头。
皇帝不跟她一般见识:“朕听说,你的棋艺不错?”
“道听途说,不足为证。”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将那边的棋盘拿过来,陪朕下一盘。”
“孝期得不取乐。”
“下棋,算不得取乐。”
七景抿唇,拿了棋盘过去。
“坐。”皇帝坐直,在不知哪里轻按了一下,便多一个矮桌出来。他点了点对面,对七景道。
七景勾了下嘴角,慢慢走过去,先将棋盘摆上。刚要坐,拉辇的马儿突的一声嘶鸣,似是受了什么刺激,猛的向前冲去。
御辇急加速,辇里一阵混乱,七景本是站着,这会儿急急的抓着东西,固定自己。皇帝一个踉跄,却也将将稳住。
然尔,御辇里煮水的炉子,却因这一下,而猛的晃了一下。尤其是那炉子上的水壶。啪的一声,跌落。
滚开的水,瞬间洒在御辇上。
七景有些遗憾的看着那炉子,若是那炉子倒了,点起火来,那就有意思了。
拉辇的马飞驰着,铜质小壶咣铛咣铛的响着。御辇里,只七景跟皇上,两人稳住自己,便冷静了下来。
可外面,却乱成了一团。
驾车的车夫急了,脸煞白,死死的拉着缰绳。可这马,分明就是发了疯了,他根本拉不住。
太监总管在外面跟着尖叫:“皇上。快,救驾,救驾!”
有人跳到车辕上,一起拉缰绳,两个人合力拉不下时,便干脆挥刀,将缰绳斩断。另有几人,各跳上一匹马背,自去驯马。
待御辇停下,七景抚着心口。虽说她自己动的手,可是这么着,跟过山车似的,尤其是,没有半点防护措施,还是让她变了脸色。
御辇一停,连忙冲下去,跑得稍远,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不停的吐啊吐!
她这里吐得呕心沥血,便听着身后一声大叫:“有刺客,护驾。”
果然,恨皇帝恨不得他死的人,有很多。
出自本能,七景先观察自己的处境。为了吐,她跑得有点远。而对方的目标是皇帝,因此,她现在所在地方,很安全。
除非有什么远程攻击,否则,她是安全的,不会遭受波及。
然后,她开始观察其他人的情况。
那位五位贵女,全都被聚在一起,离皇帝稍微有些远,她们也很安全。
到是几位皇子,一看到皇帝遇刺,就主动的全都冲了过来。大、二、三、五,一个不差。毕竟,这是他们表现的好时机。
皇帝坐在御辇中,十分冷静。御辇四周的围幕被打开,他就那么直面着刺客的森寒利器,霸气、孤傲、威武。
这样的人,合该是一个帝王。
刺客在龙禁卫的守护下,一直未能靠近御辇半分,皇帝坐得笔直,目露寒光。
“杀无赦!”
随着一声声的利器切肉断骨之声,那些刺客,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刺客也胆寒,想退,却退不了。
帝王一怒,浮尸百万。这里没有百万,可那些试图惹怒他的,却全部洒血当场,一个都跑不掉。
然后下一瞬,异变突生。
一柄刀压在二皇子的颈上。随之就是一声喝:“住手,不然我一刀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