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潇潇指着白雾外的青色山影道:“剑圣山一共有三峰,我们脚下所在是剑圣山的主峰,缥缈峰,剩余的两峰分别是儒院所在的清溪峰,以及我剑门其他普通弟子所在的雁回峰。”
“在缥缈峰和雁回峰各有一处我们的居所,供我们居住,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每天回长安去住。”
“回长安?”
苏宁有些疑惑,剑圣山距离长安城比较远,马车需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到达,这样一类,每天来回都要三个时辰,哪里还有时间上课?浪潇潇神秘的一笑,暂时保持着神秘。
“大哥,你又在坑师弟了。”
身后传来一个女声,是千封封。千封封去换了一身红色衣服,巧笑嫣然,苏宁的心里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蔓延开来。
“师父让我带你在山上四处逛逛,熟悉下周围的环境,以后三年,你都要在这里过了哦。”
千封封拿出一块碧绿的玉石令牌,还不到巴掌大,递给了苏宁。令牌的正反面都刻着繁杂的符文,苏宁接过来打量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是上下山的令牌,可以赦免两种禁制的攻击,这是咱们缥缈峰的人专用令牌,只有师父和你我几个弟子有,其他剑门和儒门的师兄弟们,都是用的黑红色令牌。”
苏宁把令牌放在怀里,千封封叮嘱道:“你要记住,这块令牌很贵重的,千万不能丢,一旦丢了或是损坏了就赶紧告诉师父,否则这块令牌被心有不轨之人拿到,就能摸到山上来了。”
苏宁点点头,将这些话记在心里。千封封脸上露出了笑容:“哎呀,小师弟。之前我还在和金无彩那个死丫头打赌,我说你肯定能成为我的小师弟,怎么样,我可是一直很看好你哦。”
苏宁看着千封封巧笑嫣然的脸,心里不知道怎的生出了一股保护她的欲望,嘴里道:
“我知道了,师姐。”
浪潇潇有事先行离开,张扬看到从山顶到半山腰间,悬着几条粗大的锁链,一直在奇怪这是做什么用的。浪潇潇轻飘飘飞身而起,脚下弥漫着一层元气,踩在锁链之上,脚底和锁链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仿佛滑冰一样,对着苏宁一笑,潇洒的沿着粗大锁链滑下。
张扬看的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原理?
千封封看着苏宁呆呆的表情掩口轻笑,解释道:
“这些锁链,就是我们平时上下山的路。”
“锁链当路?”张扬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恩,是的。把元气控制在足底,保持着一定的流动,就能够让人不受阻力,沿着铁索下去或者上来。等你修行后,达到上善若水的境界后,也能够做到这样了。”
神奇的修行!
张扬的心充满了火热之意,听着一个熟悉的词语,上善若水?这是什么意思?
“在我们修行的时候,师父都会让我们进行一项练习,就是踩水。”千封封解释道。
“天地元气的用处太多了,当你把元气密布在身体周围时,就能产生一定的特殊效果。水是至柔之物,元气在脚下的时候,可以减轻人体的重量,将人吸附或者飘在水面上。当你能够不借助外力站在水面上时,你就已经达到了上善若水的境界。”
苏宁不由得想起了在很多年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仙剑奇侠传。在第一部里,蜀山的酒剑仙就在电视剧里,进行过踩水的训练。而这些蜀山弟子,更是需要每天提水桶跑步,踩水,念经等方式来巩固修行。
苏宁拜入的可是剑门,飞剑这种东西是必修课,张扬不禁在脑海里想象出自己驾驭飞剑的样子。
“总有一天,我会超越剑仙,成为比他更高更强大的存在。”
想到这里,苏宁不由得想到了那位飞升的剑圣,剑仙的境界已经是修行最高境界,六合境,而身为剑仙和诗仙的老师,早早踏入六合境的剑圣,又达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要达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够感受到天地规则,白日飞升?他上山的时候,只背着两把刀和一些干粮,铁算盘被放在了客栈里,由张叔代为保管,此时身无长物,十分悠闲。
千封封带着他在缥缈峰顶乱逛,看锁链,看白雾,看剑道,看竹林,看竹叶飘落,看云卷云舒,苏宁跟在少女的身后,心里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心情,已经多长时间没有这般平静过?
从荒无人烟的村庄里,从光秃秃的田地里,跨过高山,渡过河流,少年进入了一座名为洛阳的大城,生活在一间小小的酒馆里,一个女子带着一名少年,每日卖酒为生,不说百般惬意也是十分平静,只是,不知道小小少年的眼中,为何总是隐藏着一道复仇的火焰。
在酒馆的后院里,红衣女子用昔日的旧酒瓶,盛上了名曰五粮液的新酒,新瓶装旧酒,始终不如旧瓶装新酒。古旧的坛子埋在酒窖里,换来的的钱被买下了后面的一处院落,在酒馆中间的墙上开了一扇门,里面竖着一个千疮百孔的木桩。
苏宁疲惫的抬起手中的朴刀,觉得分外的沉重,他已经劈了一万零两千九百九十九刀,还差一刀就能够爬到舒服的大床上去睡觉。他实在是不想动了,旁边的一个瘸腿的中年男子恶狠狠的看着他,“快点劈!当年我被大统领训练时,可是要劈一万六千刀,这还比我少了三千刀,赶紧的。”
这名在北唐军退役的副都尉,总是用一副恶狠狠的表情,事实上,这家伙在不训练时,是个很闲不住的家伙,苏宁每天都要被这个家伙拎起来整,苏宁觉得自己似乎主动找了个虐。过了一段时间,这名瘸腿副都尉带着他来到了洛阳城里的府衙,在副都尉坏笑的眼光中,苏宁在一叠纸上按了一个手印,上面好像写着什么赏金猎人。
就此,小小的少年每天都要早起,沿着有百年风霜历史的古旧城墙,一圈圈奔跑着,他身后跟着一个黑脸沉默男子,据说这家伙是从长安羽林军里退役的家伙,很少说话。到了上午,苏宁在一处院子里学习刀法,到了下午在后面捉刀砍木头人,直到某一天,一张纸放在了他的面前。
时至今日,苏宁还记得那名瘸腿副都尉的话:“你也训练了一阵子了,也该去见见血了,这是一伙山贼,一共二十多个,就在城外十里的山上,你自己去。”当天色由晨光变成了暮色,黑衣蒙面少年从墙上翻过,瘸腿副都尉刚想训斥几句,却看到蒙面少年倒地不起,在他背后的刀鞘里,只剩下了下半截,多了一段木头,似乎是柄木剑的一部分。
少年依旧每天绕着城墙,身后跟着那个黑脸汉子,依旧每天砍着一万三千刀,被瘸腿副都尉训斥着,时光仿佛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少年的腰间多了一块写着“察”字的令牌。少年绕着城墙,已经能在相同的时间内比以前多跑三圈,每天砍一万三千刀的时间越来越短,中间少年离开过一次,没几天又走了回来,只是身后多了一个眼睛有些猥琐的小胖子。
夜色下,小胖子和小少年在悄悄的商量着什么,讨论了几天,两人似乎达成了共识,在几张写着收入分成的纸上按下了手印,两人嘿嘿的笑着,透着一股猥琐。
四年后,少年变成了青年,单刀变成了双刀,背后多了一个怪异的铁算盘,再次和红衣女子告别,告别了副都尉,告别了黑脸汉子,告别了城北的铁匠,青年坐上马车,坐了几天几夜,终于来到了四年前就该来到过的地方。
那一天,少年背着刀,站在城门外,仰头看着高大的城墙不断感慨,走进了四年前开办的酒楼,遇到了仍旧很胖的青年,在某个地方遇到了某些少男少女,某个欺负人的为老不尊,巷子里的字画店,城西的酒楼,还有长安东南的那座大山。
几天后,在城里的少年终于站在了大山的山顶,跟着一名红衣少女在缥缈峰顶乱逛,看锁链,看白雾,看剑道,看竹林,看竹叶飘落,看云卷云舒,苏宁跟在少女的身后,心里终于明白,什么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少年的心里,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渴望能够修行,从遇到某个老头起,少年的心里就装下了一座大山,而当这座大山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少年从荒芜的村庄里走出,走进大城洛阳,为了活着而活着,几年后,少年变成了青年,来到了都城长安,为了怎么活而活着,而青年站在山顶,看着红衣少女,似乎觉得自己是在为什么活?
他曾经做梦都想修行,而今天,他已经站在了修行的大门前,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开启,青年的心,此刻终于平静,安静的仿佛一池春水。
是为上善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