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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十八岁,我离开偏僻近乎麻木的村庄,去外地的都市求学。走出村落,我才发现我的视野是多么的狭窄,而外边的世界又是何等的精彩丰富。

自认为自己是个还算开朗的男孩,但是在校园里和那些时髦的帅哥靓妹相比,我是多么的寒碜,而他们又是如此的华丽高不可攀。或许是乡下来的缘故,他们也都不拿正眼看我,认为农村来的大都很脏,浑身散发浓郁的嗖臭味,根本就没有人愿意接近我。我就如同另一个世界上的人,独来独往。学校的各种活动在我看来也都是为那些所谓的“商品粮”举办的。而每到此刻我只能一个人去铁路上看无限延伸的铁轨和那没有灵性任人摆布的火车。当火车行驶过来的时候,那些车厢里的乘客一看见我就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叫声,那声音惊的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看来,人要是穷了,任何人都会看不起你的。

终于熬到学业的最后一年,在这个即将和同学们分别的时候,我甚至连班里有些同学的名字都叫不上来,那些大款县长处长的儿子们都在谈论着毕业之后的归宿,人家的工作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我不能和他们相比,我想着自己的命运,然而我又能去哪里呢?我苦苦的冥想,我既没有关系又没有钱,只能回家跟在牛屁股后面耕耘四季。恰在此刻我的同桌终于无法忍受我的冷酷另觅新主了。教室的角落里,我孤零零的坐在那儿,正好又挨着窗户,北风吹过,我的心就像深秋的芦苇不停的摇曳。

看着那些成双出入的绝配佳人,我真的想离开这里回到我的小村庄。纵然我体会不到花前月下的浪漫,山盟海誓的忠贞。

我想我是没有机会了,可是恰在此时一个人的到来让我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那是个叫雪儿的城市女孩,长得清秀可人。她因为有事办了一年的休学手续。那天刚刚回来教室就被那帮奶油小生们当皇后一样簇拥着,那场面又像是在观赏一个开屏的孔雀。她的到来对我没有多少惊喜,又影响不到我什么。我只是知道她的名字叫雪儿,知道这些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的,所以我也就只管看我手里的书。

“你好,我叫韩雪儿,我可以坐到这个位置吗?”

我抬起头,看见是她吓了一跳。我有些口吃的说“可以,当然可以的。”这个时候我看见她的书已经放在我的身旁。她是有座位的,而且她不在的那段时间每天都有男孩把她的桌子擦的干干净净。我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选择和我坐在一块,也许她是同情我,或许她是有意要捉弄我的。不管怎么说,我应该有一些戒备的。

她坐到我的身边,我又不好意思拒绝,在我的身边已经好久都没有人坐了,桌子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我急忙翻找抹布可是没有找到,就用上了上小学时擦桌子的方法用袖子在桌子上一阵乱抹。

她睁大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望着我,我的脸一阵发烧,绝对是高烧。

我擦好了桌子,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恨自己的嘴笨,干脆什么也不说就又捧起了我的书本。

“你不去吃饭吗?”她问我。

我摇了摇头。“呃,你先去吧,我还不饿,呆会儿再去。”自认为我的回答很干脆,岂料我的肚皮在这个时候向我提出抗议,无端的抗议。

她会心的微笑,然后一阵风似的走出了教室。

等我合上书欲去关门的时候,她幽灵般的又出现在我的眼前,手里拎着两盒快餐。

“一起吃吧?”她真诚的说。

我有些局促不安,她已经把一盒饭塞到我的手里,也许她看见我手心里的汗珠子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就一个人吃吧,我去宿舍里。”

我在自己的心里直骂自己太窝囊,大冷的天出的是那门子汗。是自己尴尬的举动还是因为她热情的笑容,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激动,心里全身都是热乎乎的。那是一盒我从未尝到过的鱼片,像这种奢侈的美味我只能在梦里想,如今却成了现实真的吃到了嘴里,莫非真的是好梦成真。

我什么也不想了,就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除了香我不能形容其他的。

后来,她真的在我的身旁驻扎下来,那帮‘白脸’一看见她跟我在一块儿说话,气的仿佛要吐血。

我开始接触她,我们谈理想,谈人生,彼此间很是默契。我忽然发觉我的整个人都在发生着改变,从她来我身边的那天开始改变的。周末,我也不在孤独,有她做伴,她约我去逛商场,从来都是她掏钱。因为我掏钱他从来都不高兴,还大声的喊“掏吧,掏吧,把你身上的钱统统给我掏出来。”她的话语里我没有觉得有任何瞧不起的意思,有她灿烂的笑容做伴我不再孤独寂寞。那个城市下了有史以来的第一场大雪,雪儿非要和我换座位,她挨着窗户,我就觉察不到一点的寒冷,虽然我穿的单薄,但是心里一直是热乎乎的。

元旦的舞会上,是雪儿做主持人。我破天荒充当了一回观众的角色。临近尾声,雪儿宣布了一个让我为之一震的曲目。她优美的嗓音说“现在就请我的同桌兆贵唱一首他的拿手好戏《大约在冬季》。”

我的天呐!她是怎么知道我的这个爱好呢?不错,我真的很喜欢齐秦的这首《大约在冬季》,我没有理由不惊讶。

我犹豫着上台拿起话筒,我知道自己是五音不全的,可是在她的带领下,台下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我的心里开始涌进大量的暖流,说不出的情愫。

元旦过后的第二天,恰逢周末。学校里来了一家私营企业招工的。

我想我们已经就要毕业了,是该参加工作的时候了,能早一点工作就早一点减轻父母的痛苦,我知道我的大学是他们用生命换回的,我不能不去面对接下来要做的。

正在我犹豫不定的时候,雪儿让我上前一试,她已经被录用了。

我笨拙的回答连我自己都知道这家企业是不会录用我的。可是,有些事就是解释不清,那家企业竟然录用了我。我有些怀疑,会不会是搞错了,我去问主考官,他说我的确是被录用了,但他的脸上呈现出了一种不愉快的表情,叫人琢磨不透的表情。

我把录用的事告诉了雪儿,她也为我高兴,还特意请我吃了一顿饭。

于是,顺理成章我就去了那家企业上班,我在厂子里干得有声有色,不久就被提拔为公司宣传科长。我选了一枚很漂亮的钻戒准备去找雪儿时,招工的那个主考官也就是现在我的主任递给了我一个粉红色的信封,看着信封上那隽永的字迹,就知道是雪儿写来的。拆开信封,打开信纸,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贵:你好!

首先向你说声对不起,我用白色的谎言欺骗了,从一开始就欺骗了你,可我不是故意的。休学回来,知道了一些关于你的情况。他们都说你有精神病神经不正常,我说这是不可能的。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苦衷就坐在了你的身边帮助你,因为现实社会不适应你这种人,尤其是你的性格要被社会淘汰的。其实我想说的是农村来的学生大都有志气,虽然我是城里人,但我看不起城里的人们,他们太虚伪,你的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就是你这个人太封闭自己了。竞争激烈的今天,你得学会用嘴巴来表达你的完美之处。

还记得招工的事情吗?那位主考官是我的父亲,那天你确实未被录用,我就跟我爸爸说了你的情况求他给你一次机会,他就同意了。不过后来听父亲说,你的确干得不错,我也为你高兴,这次我要进行一次人生的考验了,若能回来,我会接受你的爱意的。

雪儿亲笔

读完信,我预料到了事情的不妙就去找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很平静的告诉我,雪儿患的是白血病晚期,早在一个月前就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那封信是她一个月前写的。说完她的父亲终于忍不住泪水滑落下来。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那枚我精心为她挑选的钻戒跟着轻轻的滑落到了地上。

外边,又飘起了雪花,那或许是雪儿回来听我最后的倾诉。

感谢雪儿,是那个冬天,我不再寒冷,不再孤独,写此短文,算是纪念天堂里的雪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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