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罗德卡和史都两人一致倾向于乘巴士去往罗马广场,这种交通工具要比虽然浪漫但是只能整点出发的“摩托斯卡菲”电动船快好多。在罗马广场他们登上“瓦波雷托”水上巴士,直接把他们带到里亚尔托桥。
他们无暇顾及这座城市的美景,拱形窗棂的宫殿宛如明信片上的风景画,在那后面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大运河上游弋着黑色船身的贡多拉,摆满各种瓜果菜蔬的菜市场紧挨里亚尔托桥旁边,还有鱼市,从亚得里亚海打捞上来的鱼、蚌、海参、墨斗鱼散发出海货特有的腥气——对这些他们都没心思瞧上一眼。从里亚尔托桥径直向西北方向,经过嘉克梅托圣教堂,这座教堂的塔钟是全城最不准确的,从1410年起它就只有一根指针。然后到了布罗德卡“你不会怪我吧?”
“也许会。”
“请你不要这样!这是唯一能接近你的机会,你失望了?”
“失望?”布罗德卡朝她凑过去,“怎么会,我很高兴。”可他的语气听上去并不是那么确定。
米兰多利纳沉默着不说话,想着心事。“或许我能帮你……”
末了她说。
“那太危险了。”布罗德卡说。
“不会的,只要我们待在安全的地方。”
“我得考虑一下,”布罗德卡嘟囔着说,“有好多事我都得认真想一想……”
九点二十五分,从罗马起飞的意航波音飞机准时降落在威尼斯马可?波罗机场。这座机场就在海边,幸运的是,这个时间机场里还没有像中午时分那样人满为患。
布罗德卡和史都两人一致倾向于乘巴士去往罗马广场,这种交通工具要比虽然浪漫但是只能整点出发的“摩托斯卡菲”电动船快好多。在罗马广场他们登上“瓦波雷托”水上巴士,直接把他们带到里亚尔托桥。
他们无暇顾及这座城市的美景,拱形窗棂的宫殿宛如明信片上的风景画,在那后面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大运河上游弋着黑色船身的贡多拉,摆满各种瓜果菜蔬的菜市场紧挨里亚尔托桥旁边,还有鱼市,从亚得里亚海打捞上来的鱼、蚌、海参、墨斗鱼散发出海货特有的腥气——对这些他们都没心思瞧上一眼。从里亚尔托桥径直向西北方向,经过嘉克梅托圣教堂,这座教堂的塔钟是全城最不准确的,从1410年起它就只有一根指针。然后到了布罗德卡和史都最感兴趣的金匠街。
金匠街两侧是鳞次栉比的水果店和皮革制品店,他们从中寻找着盖伯的照相馆。布罗德卡随身携带的那张神秘的照片上并没有照相馆的门牌号码。他们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此时已经接近中午,是市场上人最多的时候——沿道路右侧一直走到圣乔瓦尼教堂,这里是这条街的终点,然后再折到街道对侧返回至起点,连一家照相馆甚至只是指示照相馆的标牌他们都没有看到。
一个全身黑衣提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购物袋的老嬷嬷正要走进一栋楼门,史都快步上前叫住她,向她打听知不知道一个名叫盖伯的摄影师。
老嬷嬷放下购物袋,用手背擦拭着前额,想了想。盖伯,这个名字像是听到过。从那栋楼上的一扇窗户里一个老男人好奇地探出头来,老嬷嬷朝他喊去,问他是否还记得一个叫盖伯的摄影师,他应该在这条街上开过一家照相馆。
老人举起胳膊,斜指着下面的那排房子。在那对面,他嘶哑着嗓门喊道,可能原来就是盖伯的照相馆。那位摄影师给来里亚尔托桥观光的游客拍照留念,有时也拍些婚纱照,几年前,大概是五年或者六年以前,他的妻子病故,很快他自己也过世了。不过或许街道对面房子里的人知道的情况更多些。
这房子的底铺是家旅游纪念品店,橱窗里面摆放着镀金的贡多拉船模和五彩斑斓的玻璃制品。一个年轻女子坐在店铺前的凳子上,招呼着顾客进门。
史都客气地向她询问是否知道一个叫盖伯的摄影师,还说,他们对盖伯在许多年前拍过的一张照片很感兴趣。
那位女子狐疑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警察吗?”她直言不讳地问道。
史都掏出他的证件。“我们是报社的,”他说,“罗马的《信使报》。”
那女子一下子话多起来。在威尼斯,她说,人们只看《Gazzettino》和《Nuova Venezia》——这些报纸都没啥意思。《信使报》的记者来威尼斯做调查,一定跟揭发某桩重大丑闻有关,而她或许能获得丰厚的酬劳,如果她帮上忙的话。
并不是丑闻,史都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只想打听摄影师盖伯,至于酬劳吗,可以再商量,只要她真能提供给他们有用的线索。
后来史都和布罗德卡获知,盖伯的女儿玛利亚继承了照相馆连同破败的房子,但是她没有兴趣像她父亲一样给游客拍照。她租掉房子,在她结婚之后,她和她的丈夫,一个来自迈斯特拉的化学家搬到罗马去了。她自己以自由摄影师的身份为不同的报纸工作,一年回威尼斯一趟,自然是看看她的房子。
“那位女士叫什么?”史都问。
“玛利亚?伯耐蒂。”
“伯耐蒂?——个子小小的?黑色卷发?”
“是的,先生。”
“什么?”布罗德卡惊讶地看着史都,“您认识那个女的?”
“她偶尔会为《信使报》拍些社会新闻图片。说我认识她,那就言过了,我们只是碰过几次面而已。”
史都从兜里掏出两张钞票递给旅游纪念品店的老板娘,“非常感谢,您帮了我们大忙。”
史都对威尼斯很熟悉,他提议他们去城里最古老的餐馆品尝那里的馄饨和面条。
就着通心粉和苏亚维葡萄酒,布罗德卡和史都在餐馆的一处僻静角落商议着下一步计划。玛利亚?伯耐蒂能否为布罗德卡的事情提供关键线索,此时此刻布罗德卡和史都都不敢这样奢望。
让布罗德卡分外诧异的是米兰多利纳到机场去接他。他把他的新情人介绍给史都,之后与他作别。史都答应说会和玛利亚?伯耐蒂,也就是那位摄影师的女儿,联系上并约定在明天见面。
“你怎么知道我是乘这班飞机从威尼斯回来?”当米兰多利纳开着她的蓝旗亚在公路上行进时,布罗德卡问。
“我不知道。”米兰多利纳回答,“可是如果爱某个人的话,总能预感出一些事情,你不是吗?”
“老实说,没有过,这种事我从不凭靠我的感觉。”
“你说得对,严格地讲是这样,”米兰多利纳说,“不会有这么准确的直觉。我给查询处打了电话,得知今天从威尼斯只有两班飞机起飞。如果你乘坐的是晚一班的,我不过也就多等会儿。”
“你会这样做?”布罗德卡握住她放在挡把上的手,亲吻她。
“小心!”米兰多利纳高兴得大呼小叫,“不准分散司机的注意力。我希望你在威尼斯一切顺利。”
“查出一些情况,”布罗德卡说道,但他的话音听上去还是有些沮丧,“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已经去世了,他的女儿在罗马作图片记者。史都,刚才介绍给你的那位,碰巧认识她,他并不知道她就是我们正在寻找的那个人的女儿。”
“这怎么可能呢!”
布罗德卡耸了耸肩膀,说:“生活就是这么不可捉摸。那个玛利亚?伯耐蒂——这是她的名字——到底能不能对我有所帮助,还是个未知数,大概明天我们就知道了。”
晚上九点刚过,天已经全黑了,布罗德卡和米兰多利纳回到别墅,受到龙各力热情的欢迎。温和的夜晚最适合在葡萄园的露台上歇凉。
烛光下,两个人聊着天,相互讲述各自的往事。
就这样过了一个小时,米兰多利纳突然停下来不说话。
“怎么了?”布罗德卡问。
“那儿,前边,在葡萄林里,”米兰多利纳低声说道,“我好像觉得有东西在动。”
布罗德卡轻轻地站起身,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与此同时米兰多利纳也把蜡烛吹灭,黑暗中布罗德卡向远处张望,他发现,有一株葡萄藤在摇晃。
“龙各力?”米兰多利纳不安地呼叫。
起初什么动静都没有,接着那头牧羊犬跑过来,狂吠不止。
两人的目光死死盯向一处,就听见那里的树枝咔嚓作响,猛然看到一个黑影在葡萄园里跌跌撞撞地跑动,似乎被铁丝网钩住了,倒在地上,然后又爬起来接着跑。
龙各力紧追过去,它吠叫着扑向黑影,接下来露台上的两个人什么都看不见了。
随后他们听见下面的道路上有引擎的轰鸣声和轮胎吱扭扭擦地的响动。
米兰多利纳躲进布罗德卡的怀里。
“这次我是真的害怕了。”她在暗指昨晚上发生的事。
“我也是。”布罗德卡说。他放开米兰多利纳,摸索着在桌子上找火柴。他刚点着蜡烛,龙各力从葡萄园里跑回来,嘴巴上叼着一个拇指般粗的短小东西,把它丢在米兰多利纳的面前。它落地的声音引起布罗德卡的注意,他从地上把那东西拣起来,放在烛光里看。
“这不是一个远程望远镜吗?”米兰多利纳颤抖着声音说。
布罗德卡点点头说:“不错,看来是那位不速之客仓皇之中丢落的,这种东西多是狙击手所用。”
米兰多利纳惊恐地看看布罗德卡,又看看葡萄园,之后把目光收回来,说:“也就是说,有人准备向我们开枪!”
“是向我!”布罗德卡更正说,“或者你也有敌人?”
“我的上帝啊!”米兰多利纳轻声唤道,她完全慌了神,“我们得叫警察来!”
“在眼下这种情况这样做毫无用处,反而自找麻烦,我一点儿都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事。”
“那你打算怎么做?你不能就这么等着他们来杀你!”
“不会的,”布罗德卡冷静地说,“我的确没有想到,那伙人能再次找到我。”
“哪些人?”米兰多利纳追问。
“梵蒂冈里的那伙坏蛋。”
“现在该怎么办?”
布罗德卡想了一下,“最好的办法,我们把自己锁在房子里面,等着天亮。”
“如果杀手又回来,他是不会再次被狗吓跑的。不,我们得离开这里,最好是马上,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走掉。”
“去哪里呢?这附近有旅馆吗?”
米兰多利纳摇摇头说:“我有一个好主意,你只管收拾最必要的东西,我们开车去我姨妈卡拉西亚家,她住在奥斯蒂亚的一幢老房子里,你在那里最安全。”
米兰多利纳处理事情的果敢冷静令布罗德卡刮目相看。她的提议很有吸引力,他必须尽快地从这里消失。
“就这么定了。”最后他说。
他快速地收拾衣物,朱丽埃特的衣服还留在柜子里,这让布罗德卡有种奇怪的感觉,但是没有时间为此再多想了,那个远程望远镜布罗德卡也揣进旅行包。然后他们坐上米兰多利纳的蓝旗亚疾驰而去。
午夜,车子行驶在黑茫茫的通向主路的窄道上,瞧不见一个人影。等开上主路,他们确认后面没有人跟踪。
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奥斯蒂亚,这座城市肯定算不上意大利最美的城市。夜晚的奥斯迪亚更像场恶梦:街道两侧是高层的旧楼、灯光昏暗的广场、马路边横七竖八的垃圾桶,上面有野猫在觅食,还有荒僻的建筑工地。
“别担心,”看到这么丑陋的景象,米兰多利纳说,“卡拉西亚姨妈住在市郊,丽都方向。”
没过一会儿,他们开到一幢位于安静街区的老房子前,五针松树和灌木丛后面隐约露出房顶。米兰多利纳敲响房门,一边大声呼喊。等了好长时间,裹在白色长睡袍里面的卡拉西亚姨妈才慌忙出来。当她认出夜里登门的是侄女的时候,惊讶地问出什么事了。
米兰多利纳稍微讲述了一下情况,然后问她姨妈,布罗德卡能否在她家里呆上几天。卡拉西亚姨妈是个行事干脆、高个子的老太太,灰白的长发披肩。她咒骂现如今的世道,杀人犯和盗贼气焰嚣张,胡作非为。她请两人进了屋,用欣喜的眼神端详着布罗德卡,然后说,“侄女的朋友”想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
这栋房子多少有些凄凉,没有几件家具的高顶棚的屋子里有种积郁多年的浑浊气味,布罗德卡毫不在意,重要的是,他在这里逃出了杀手的射程范围。
米兰多利纳决定当天夜里赶回内米。
“你不害怕那个家伙袭击你吗?”布罗德卡问,“我很担心你一个人就这么回去。”
“就算一个人,我也很安全,那个杀手的目标是你,他不敢冒险把我怎么样。我对龙各力放心不下,我得去照料它。”
告别的时候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卡拉西亚姨妈在一旁乐滋滋地看着他们,她喜欢这个德国人,而且她早就认为,她的侄女需要一个正直坚强的男人。
耶稣受难周。像往年一样,复活节前的这一周梵蒂冈城内一片欢腾。来自世界各地的神职人员聚集在一起做弥撒。当教堂的钟鸣安静下来,格里高利颂歌响彻穹顶,一声高似一声,直破云霄。
“Urbiet 0rbi”行动的日子越来越迫近。
这个计划中就连最微小的细节也被考虑周全。
教皇,这个思想开放、宽宏大量但意志懦弱的人应该死去,因为如果按照他的意愿行事,天主教神甫的不婚戒条就会被废除,从而教会在他的引领下进入一个新时代。他将在复活节做祈福宣言“urbiet Orbi”时悄无声息地倒在圣彼得大教堂的柱廊上,同一天,枢机主教的秘密会议将会举行,选出新一任教皇,而那个继任者正是史莫雷斯基,这是确定无疑的,用上百万的金钱以及升迁承诺就能够换来枢机主教们的大多数投票。
史莫雷斯基不懂得什么是廉耻,他和他的紫衣党羽一心致力于篡夺教会大权。他们坚持,教会只有像在两千年前一样的作为,才能得以继续生存。虽然人类的处境在此期间并没有变好一点儿,但这并非教会的本意。教会绝不能流于普通百姓——相反,人类必须仰视教会,这就需要中世纪的清规戒律,而不必谈论人性。
复活节前的星期六的上午,史莫雷斯基和他的秘书帕勒尼寇又一次在教廷国务卿的办公室里碰头,最后敲定每一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