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听老太太发火了,瞪了添寿他大妗子一眼,急忙往里屋走去,掀开里屋帘子一看,地上碎了一个瓷碗,张金水站在地下,也脸红脖子粗的,看她们进来也不说话,只盯着地上看。
添寿他大妗子走到炕边坐下,伸手去拍张家老太太的后背:“娘,您快消消气,您又不是不知道金水,他哪有那心思呀?”
张老太太气得一甩她的手:“他没那心思?他没那心思让他二兄弟撺掇着就来问我要他小兄弟的家产?”
张金水两口子不知道该说啥,张氏虽然生气他两口子不着四六,但也知道家里的情形如果不是到了底,她这兄弟也不会这么算计。
待了一会儿,张金水就拉着他媳妇走了,张氏这才给老太太倒了杯水,让她先缓缓,别那么着急上火。
张家老太太看看她,就开始抹眼泪:“那刚有了你的时候,你奶奶光给我使气,嫌我没给她生个大孙子,后来有了金水,你奶奶对我也好了,有啥东西都尽着金水,可他也没长成歪瓜裂枣。”
“等有了金火和金木,你奶奶那时也不稀罕了,她就稀罕金水,可我是当娘的,哪个儿子我都稀罕,也没少了谁吃,没少了谁喝,咋金火就养成了这性子?自己和他媳妇能往家巴拉,那也行,能过起家人家来,可他咋就盯着他兄弟那两间屋子了呢?”
“你是不知道哇,那没分家的时候就让金水和他媳妇闹腾,这分了家还是把他俩当枪使,指望要回那两间屋去两人一人一间呢。唉!他就不想想,老三再咋样也得回家来呀,到时他住哪?还咋再说上房媳妇呀?”
张氏不言语,默默地听着老太太说着,一会儿心里也有些茫然了,这家里咋就成了这样了?这胡家败落了,是胡德仁不会生计,那张家败落了,其实张家不能叫败落,张家的财都上她二兄弟那屋了,大兄弟光长了算计的心没长脑子,只会听老二的话,三兄弟则是不在乎,大手大脚的,他要在家,没准老大一要,他就给了呢,唉!这几个兄弟都是随了谁呀!
自闹过这一场,张家老太太就安心在胡家住了下来,不安心也没法子了。
张氏找了个专门治跌打扭伤的大夫,给张老太太看了看腿,说是看的也及时,只是人上了年纪了,骨头长的也慢,只好好养着就成了,以后也切不可再劳累了就行了。
张老太太就在家养着腿,转眼就暖和了。
过了正月十五,就出了正月。农家都开始忙活起来,张氏每日领着二妮和添福去那良地看看麦子长的咋样,又上那十亩坡地去给杏林子除除草。
张老太太和添寿在家也不闲着,有时就教添寿一些农活,让他把家里的家伙什找出来,看看修补修补,瞅着快晌午了,就扶着个拐杖去做点粥,等娘三个回来也好喝上点解解渴。
张氏去看过了麦地后,心里也愁,吃饭的时候,就和孩子们说说:“今年还是旱那,冬上就没大下雪,到了春上少不了要担水浇地,咱那地也不是啥好地,今年产的恐怕也多不了呢。”
听了这话,一家人也发愁,往年地还多点,有时都不够吃,何况这两年就只余了八分地,这点地打的粮食够啥吃的呀?现在家里五口人呢,咋算这粮食也不够呀。
添寿就说:“娘,我身子也养的差不多了,要不,我出去找点活干呀?”
添福接着就说:“哥,你能干点啥活呀?你在家就行,我去找活干!”
张氏心里盘算半天,拿不定主意,等添寿、添福出去了,就和张老太太商量:“娘,我看添寿这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再过两三个月,我想让他去县城那边找个事做吧?”
张老太太也说:“添寿好歹识了那么些年的字,虽进不了学,但做个伙计,给人记记账,以后当个掌柜的,也足够了,就是不知道他这心里想得开不?”
张氏说:“这有啥想不开的呀?我看经了这次的事,这孩子心里有数多了,不再像从前了,唉!他要是真想不开,那也是命,我是操不起那心了!”
想了想,又说:“让二妮和添福就在家给我搭把手,我再找老林叔合计合计咱那十亩杏林咋个拾掇法,今年的饭钱可都得从这上头出呢!”
说着,听着二妮拾掇完了进屋里来,就止住话头不说,一家人歇下。
张氏拿定了主意,想了又想,这天上坡的时候,就先和二妮说了:“二妮,娘不把你当外人,你看咋家这人口多了,地却少着呢,今年的粮食肯定不够吃的,少不了得让你干活了!”
二妮一听这话也笑了:“娘,只要不卖了我,干活我不怕!那天我看了,咱有那么多果树,到了秋上光卖果子也能卖不少钱吧?到时候咱冬天就有粮食吃了!这天暖和了,地里就有野菜了,我每天出来的时候拔野菜。”
张氏就喜欢二妮这种性子,不掐尖要强,却也从不悲观失望,这种积极生活的态度让张氏心生欢喜,就又交待她:“光咱娘俩也撑不起这个家来,得让你添寿哥挑大梁才行!”
“可我看,添寿哥还挑不动一担水呢?”二妮有点怀疑,胡添寿现在虽说比去年好太多了,可那身子骨,别说挑一担水,拎一桶水恐怕都吃力吧?
张氏就笑:“所以,咱得让他把身体先养好呢。可这养身体可不能老在屋子里头,从明天起,早上让你添寿哥和咱一起上坡,不用他干活,就让他看着,天天这么走上一趟,用不了一个月,他保准能挑一担水!”
二妮虽说仍是不信,却也知道这身体就是越用才越有劲,老是那么躺着,有劲也都散了,从那天起,二妮和添福就负责每天拉着添寿上坡。
胡添寿一开始也不愿意走出那个院门,老是怕碰见个熟人再说他啥,可他也不愿意就让二妮和添福看轻,每天硬着头皮,跟在他们后面缓缓地走着上坡,开始还累的很,根本就赶不上二妮和添福,远远地看见个人老想躲起来,可慢慢的,一个月过去了,他自己都觉得腿上有劲了,赶不上添福能跑能跳,可走着到地头上也不是多费劲的事了,见了人也不觉得人家就是在讥笑他,也能开口和人打声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