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不能了?”宋强娘在炕上盘起腿,开始对着宋强说教。
“那家是个心疼闺女的,咱把你姐的嫁妆给的厚厚的,人家闺女的嫁妆必也不薄,咱对人家闺女好好的,你姐在他家也过的好不是?他家也不能挑你姐的短,这不是两好裹一好么?”
“这……这不是换亲吗?”
“换亲怎么了?换的亲也有做长长久久的。再说,他家的闺女在咱家,他也不敢对你姐咋样呀。”
换亲,是这十里八乡的风俗了,原是家中贫穷,实在说不上媳妇的人家,家里有女儿,同样找那家里娶不上媳妇又有女儿的,两家一换,就都有了媳妇,这大多都是穷的没办法了想出来的办法,宋强觉得自己家境比起一般的村民来说也是富一些的,就有点看不大上这换亲的法子,而且娘的嘴里口口声声是为了姐姐,心里就有些不大自在,合着自己才是被换出去的那一个。
宋强心里有气,嘴上又不敢带出来,也就不管他娘在那说啥,拿被子一蒙头,不理他娘。
宋强娘一看这架势,也不生气,反而站起身来拍打了拍打自己身上本不存在的灰尘,淡淡地对宋强说:“这事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就去王家庄看看那毛婆子说的人家。你这几天在家看家吧,哪也别去了!”
宋强娘说完就一口气吹灭烛火,带上门去了。听着他娘走远的声,宋强把被子掀开,觉得嘴里又苦又涩,叹了口气,想起白日里看见的大妮的身影,一时也无心睡眠。
天刚蒙蒙亮,村里就有了动静,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夏家的小院子里,三个女儿早早就起床开始一天的忙碌。大妮去生火准备做饭,三妮拿起条帚把院子清扫清扫。
二妮收拾完自己,就借着还不太明亮的晨光,挑水到后院的菜地里去浇菜。这块小菜地还不到二分,也就种了点葱、蒜、豆角、小白菜、油菜,角落里也点了丝瓜和南瓜,也结了不少了,家里这一年就靠菜地里这点菜了,自己吃不完的,等逢集了也能拿集上去换点别的,二妮就格外上心。
夏老二也早醒了,听着女儿们在前院后院各自忙碌的动静,自己也在心里琢磨着自己家里那五亩地,有四亩地还种着苞米棒子,等再过两个月收了就得种冬麦了,那一亩的花生再半个来月也就能收了,收了再种点啥还是等着这五亩都种上冬麦?
唉,咋合计这五亩的粮食也将将够吃的。想来想去,这地里这些营生也只够温饱而已,家里也再没有别的出息,夏老二叹口气从床上起来。走出房门,看着大女儿在院子里支起小方桌,摆上了苞米糊糊,还有煎饼,切了一小碟子咸菜,心里也欣慰起来,女儿大了,也能干了。回头看着三个水灵灵的女儿,叹口气,要是有个儿子,这身上也能多点干劲呀!
夏老二吃了早饭,就下地干活去了,大妮把整理出来的衣服拿出来,需要缝补的缝补一下,还要再理出那些要做鞋子的。
三妮和姐姐们打了招呼就提了小篓子要出门,二妮赶紧拦住她:“三妮,这天冷了,水也凉了,可不能再跟小子们去下河了!”
“我知道了,姐,我就去看看,这会还有小虾了吗,要是没有,我绝不下河!”一缩头,刺溜就从姐姐的胳膊下面钻了过去,任凭二妮在后面跳脚,嘻嘻哈哈的跑出了老远。
“哟,二妮能干了,管得住三妮不?”听这声,二妮回过了头,一看是村子里的王大娘,赶紧问声好:“大娘,你出门去呀!”
“哈哈,是呀,我去串了个门,你玩着吧!”二妮看着王大娘过了她家的门往庄里头走,不晓得她这一大早是做什么去了,就进了屋关了门,她也有好多事要做呢。
这夏家庄一共也就二三百户的人家,夏姓的人家也多,这王大娘的夫家就是夏家族长的大儿媳妇,娘家姓王,是王家庄里的人,夏家族里的人见面都叫一声大娘,按理说应该叫夏大娘的,可排起来夏家的大娘也不只一个,就有那不忌的,就添上她娘家的姓就叫声王大娘,乡里乡村的,大家就混叫一气。
这王大娘是豪爽的性格,人利落,也担事,只要求到她门上去,不管咋样她也要给你帮把手,因此在村里人缘特别好,虽说夏家的老族长没有大事不出声,但这身份在那,大家也特别尊敬王大娘,家长里短的也都找她说说,有时做个中人,大家也都信服她。
而今天,王大娘心里却有点气。
夏大妮她娘临去前托她给宋强娘递个信,想趁她还在,把夏大妮和宋强的亲给定下来,虽说这事女家先来说也有点掉价,但她看那赵氏的样子,也知道她是怕自己一走了,这事就黄了,就硬着头皮去说了一声,宋强娘的态度也在情理之中,那妇人最近这几年就有点眼高手底,看不上夏家了,嫌人家太穷了,按说这也无可厚非,可她转眼就让她打听换亲的人家。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宋强娘是因为春花的腿脚,怕结了亲的人家嫌弃春花,才要找一家换亲的,可人家那些换亲的都是想给自家儿子换个好媳妇,哪有拿好好的闺女去换那跛脚媳妇的呀。
看了三家都没说成,昨天才知道王家庄的那个毛婆子来说了王家庄的一家,那毛婆子是什么人呀?就是乡村里的媒婆,不光是说媒的,而且还兼着买卖人口,这毛婆子在王家庄那一片口碑可不怎么好,这宋强娘怎么就听了她的呀,还倒打一耙,嫌她不出力。
这去劝人没劝成,反而惹了一肚子的气,王大娘心里发恨,再也不管他宋家的破事了!
天大亮了,宋强娘从村里雇了黄老头的骡车,就往王家庄赶去,这要走个来回也得一天的时间,要去看看毛婆子说的那家吴姓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