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旻、齐文衡纷纷侧首，只见沁儿已立于他们身旁，却不知她是何时走过来的。将眼望去，蔡府已经厮杀一片，里里外外皆是正在毛戈相向的府兵。已经倒于地、或受重伤将倒于地的兵士更是不计其数。
“远旻。”齐文衡轻唤一声，他原并不想多说什么，却被沁儿忽得一盯，那双含水的温柔玉眸，此刻却犀利异常，透着冰冷无比的寒光。
这非嗔非怨，却寒冷无比的眸光恰似有着一种奇异的魔力，齐文衡不自觉地便顺势劝了恒王，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脱口而出还是有意为之。
“宇文将军，是准备在此玉石俱焚么？”高远旻高声呼喊。
“玉石俱焚的是恒王自己！”宇文起颇为不屑地大笑而道。然后他只一拍手，屋檐上瞬间飞出近百名黑衣士兵。各个手执利剑，身影一闪，望高远旻奔去。
宇文起又一拍手，屋檐上又立刻浮现出数百名弓箭手，各个箭上强弩，时时待发。
这是……周天羽骑！如此轻盈，如此灵动，如此迅速，非周天羽骑莫属！
“哈哈……”高远旻仰天大笑，“将军果真自信无比。”他大袖一挥，天空中忽又升起四抹亮光，瞬间又熄灭。
浅浅的，身旁一人的嘴角上扬了一个巧妙的弧度，那弧度是那样的轻微，那样的浅，浅得几乎没有人能够察觉。可微微侧首，却遇上了那对勾人心魄的双目。那双眸子澄澈无比，似玉似珠，可却分明地闪过一丝失望和忧伤，惹得杏目染上一层阴霾。
沁儿暗暗长叹一口气，转身蓦然离去。
齐文衡只觉心内像是忽然被抽去了什么，剩下空荡荡的一片。可不由得他多思多想，耳旁便传来战马嘶鸣的声响。
一时间，不知从何处冒出千军万马，如雷的马蹄声正排山倒海望此处奔来，那气势恢宏壮阔，摧枯拉朽，似能吞山并河。
所有的人都瞬间呆住了，连沁儿也慢慢停下了离去的脚步。
震惊！彻彻底底的震惊！
如此威武雄壮的骑兵，难道是天降神兵？！
“哈哈……”高远旻大笑开来，“宇文起，你们北周有周天羽骑，今日便也叫你来见识见识我大齐的齐天云骑吧！今日，不需多，我只用一千齐天云骑与你一较高下！”
“远旻，此处亭台楼榭众多，骑兵不便发挥优势。”齐文衡轻语提醒。
“宇文起，此处宅院太多，你我寻一处空旷之地，再战如何？”高远旻高声问道。
“好！免得拆了我的房子，脏了我的府苑！”宇文起侧首看向黑衣士兵中的一人。那人只一颔首，瞬间数十名黑衣士兵黑影一闪，只听得几声尖叫，太子和太子妃便消失在人群中。
“高远旻，你若是有胆，那便来吧！”夜空中传来宇文起狂傲的声音，他人却早已消失不见。
“殿下，万不能去！”耳旁传来沁儿焦急的声音。
齐文衡、高远旻正回头看时，忽见一黑色身影翩然飘落沁儿身旁，那身姿轻盈如羽，迅速如雷。
“小姐……”耳旁声音轻如游丝，细若蚊蝇，万军混乱中却仍让人清晰可辨。
高远旻忽得全身一震，情不自禁地赞道：“这位姑娘，好身手！”
“涟儿，什么事？”沁儿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似有极其不祥的预感。
“苏公子……他……”涟儿低下头，不敢再说下去。
“文宫！文宫，他怎么了？！”沁儿瞪大了眼睛，紧驱向涟儿两步，插于发髻的步摇也随着身体的摆动摇晃开来。
看着沁儿如此紧张的样子，齐文衡仍然只是面带浅笑。那雍雅闲适的笑意，末了，却不知为何，涌上一抹不知缘由的苦意。
“小姐还是随涟儿去看看吧。”涟儿低头敛眉，神情颇为难过。
“好！我现在就去！”沁儿赶忙向外奔去，走了几步，却似猛然想起了什么，又赶忙转身走了回来：“殿下，宇文起心思缜密，多有计谋。殿下切记，万事勿要以身犯险，只需远观以运筹帷幄，勿要中了他人圈套！”
沁儿说罢，瞥过齐文衡一眼，烟眉忍不住一蹙，嫣红玉唇被白皙牙齿咬住一瓣，足下摩挲几声，终于黔首扬起：“远旻，不要太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身边的人……”
好智慧！好眼光！如此玲珑剔透的心，加上如此娇美的面庞，当真令人赞叹！
只是……已经晚了……
齐文衡心内泛起圈圈涟漪，俊雅白皙的面容上却依旧似笑非笑。
高远旻只看到沁儿眉眼中尽是忧虑，却一时想不明白这忧虑从何而来。
多年后，高远旻回想起今夜，回想起此刻蔡沁儿的眼神，心内不由得千回百转、感慨万千。如此澄明如湖的眸子，只怕日后是再也不得见了。
是幸焉？不幸焉？他无法回答，只得摇摇头。
“远旻，我先走一步。”不知何时，空中传来飘渺的声音，似来自那遥远的天际。
沁儿仰首望向那袭飘逸的白衫，眉目间闪过焦急之色：“沁儿亦先告辞。”话音刚落，身边的黑影夹着她只是一晃，便消失不见。
高远旻四下一望，蔡府的府兵已经列队站立一旁，虽然今晚所见令他们颇为震惊，但在宇文离去又未留有命令时便只是静立待命。而那好几百周天羽骑，却早已尾随宇文起而去，此刻已然没了身影。
“皇兄！”高远旻惊叫一声，追赶而去。
一千齐风云骑整齐列队，跟随高远旻望城外奔去。
“契刚，传我令！”疾马飞驰，高远旻从怀中掏出兵符，扔将出去。契刚稳稳接过，细长的马鞭扬起又落下，膘肥体壮、威武非凡的白马吃痛嘶鸣一声，随即马头向左调转，飞奔没入暗无边际的黑夜。
城郊，衢江沿岸。
红尘滚滚，卷土而来。岸边一侧，不知何时竟多了数以万计的骑兵！寒风朔朔，夹着衢江凌冽的寒气吹向正在对峙的两军。
一边是身着墨色盔甲的士兵，各个手执利剑，坐骑通体一身油光发亮的黑毛，为首一人也坐一骑黑马，与众不同的是这匹黑马体魄格外高大健硕，不仅如此，仔细看去，才发现这匹黑马，浑身皆黑，唯独四蹄皆为白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