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依然飞逝,每日应对各大臣的怨声载道直让水溪镜头痛万分,这么几日最大的欣慰,大概就是一直没有离开的漓漓了吧。
水溪镜心里其实是矛盾的,他不知自己要不要对漓漓坦言。或许,只是或许,漓漓得知自己愿意为她舍去性命,她心里能不能容下自己。呵,他实在是没有自信,好似只要碰上她,他所有的自信都会变成自以为是的可笑。
可是,他的牺牲,并不是为了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啊,他只是爱她,所以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水溪镜心里在挣扎,眼神却是愈发温柔地看着那个为自己批奏折的漓漓。他的日子,已是一天少过一天了,可是,他都还没看够他的漓漓呐。
水溪镜微微叹气,仔细想想自己这一生,能遇见漓漓,已是幸事了,若是能死在漓漓怀里,其实这一生应当也是圆满了。
慕漓自是知道镜最近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纵是她再如何聪慧,却依旧猜不到他想说的是什么。按说现在的一切都是按着他所想的来发展,却只见到他一天比一天沉默。所说慕漓是个讨厌嘈杂环境的人,可一个永远聒噪不停的人突然愈发沉默起来,实在不能不让人深思。
于是在听到水溪镜的叹息声的时候,慕漓便停了笔,微微蹙着眉转了身,看着那个妖娆地倒在床上的人,“想说什么便说。”
水溪镜却只是微愣,然后温柔的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啊,漓漓都一直在,我没有其它多余的要求了。”
慕漓本不是喜欢追根究底的人,所以在微微的沉默过后,慕漓只是转回身继续批起奏折来。其实自己那一句话已是多余,镜那个人,若是真有什么想说,又岂会藏着不说。
纵然水溪镜有多希望时间越慢越好,那一日终究还是毫不迟疑地来到了他面前。
水溪镜看着那个即便面无表情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他爱着的人,对自己吐出“血莲”两个字,只觉得心痛得无以复加。漓漓,注定是他这一生的劫啊…
水溪镜弱弱地扯开一抹苦笑,然后转身带路。
慕漓默不作声地跟着他七弯八拐,一会儿攀墙一会儿下地底。只是身边还跟着一个冰。
水溪镜虽是不解,却已没有多余的心思去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反正血莲即将摘下,多个人知道它的藏身地已无大碍,更何况多的那个人,是漓漓的手下。
“漓漓,这就是血莲。”
慕漓闻言瞥了一眼所谓的血莲,果然是鲜艳的血色,被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只靠那人的血得以存活,所以个头只有一半莲花的十分之一。慕漓抬眼复又看了眼水溪镜,以血去养植物,是出于什么心态?
水溪镜继续笑着,“漓漓,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这血莲是用我的血养的。它以我的血为食,我也从它这里获得不少好处,比如愈发妖艳的容貌和事半功倍的功力。我知道我的武艺比之漓漓是差了很远,但江湖中一般人,哪怕他们从小习武至四十岁,也不会达到我今日的成就。血莲不是没有秘籍,不是不能让人功力大增,只是这些,都只属于用血喂它的人。”
慕漓挑眉,示意他继续。
一旁的冰却是震惊不已,这世上竟还有这般功效的植物存在,莫怪江湖上那么多人想要争夺。
水溪镜平复了下自己愈发悲伤的心情,“漓漓也该知道,这世上凡事都必定有利有弊,这血莲的弊端,便是在我从它那里汲取功力之日起,我便与它生死相依了。现在说起,只是觉得有些可笑,堂堂水国皇帝的性命,竟是与一株植物绑在一起的。所以,漓漓,当日我之所以提出让你陪我在皇宫一月,不是不愿将血莲给你,也不是想拖延时间,漓漓,我只是舍不得你,舍不得好不容易找回的你。不过,既然是漓漓要的,我自然不会拒绝,哪怕是要我的国,我的命。”水溪镜笑得愈发温柔,“漓漓,我已经写了一份诏书,我死了之后,让二皇弟继承皇位吧。”
慕漓微愕,“你知道自己会死?”
水溪镜愣住,“漓漓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漓漓知道这些事?”
慕漓微点头,她的确是知道的。
这一切,要从她发现那不归森林里的小曼能断断续续与她沟通开始说起。
小曼的存在,大约是有些逆天的。植物而已,却能听懂人的话,现在更是有自己的意识,有它自己想要表达的想法。哪怕慕漓是见多识广的现代人,都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很难接受,她宁可相信小曼只是一个长成植物样子的人。
小曼自然是不会说话的,这点让慕漓微微欣慰了些。但,它却能用自己的无数的触手,摆出一些简单的字亦或是图案来表达自己想表达的意思。
它第一次摆出的是一个“血”字。慕漓看了半晌才发现,即便智商高如慕漓,也只能在问了好几个问题在那货点头摇头N遍后才明白那货是饿了,想喝血了。
慕漓心念一动,“你喜欢的是我的血还是我血里的毒?”
小曼挥舞了半天那数不胜数的触手,最终还是拼出了那个“血”字。
“毒有解么?”
在得到小曼很肯定地点头之后,慕漓便投入到与小曼的沟通中去了。
两个时辰的沟通,让慕漓第一次感到难以招架的疲惫,大约是说了太多话,亦或是用了太多脑细胞。但却不得不说,成果是很令人满意的,去掉她血里的毒的药方已是一点不漏地记下,其中一味药便是血莲。
没听说过血莲的慕漓又花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坚持不懈地与小曼沟通。
关于血莲的所在,也是从小曼那里得知的。
所以,打从一开始,她便知道血莲一旦摘下,那个喂养血莲的人便会死去,而这株血莲,也必须喂养他的人去摘,否则摘下的血莲便只是一株普通的莲花,而如果血莲在摘下之后不放进特殊的器皿里便会迅速枯萎掉再无利用的价值。
慕漓没想到水溪镜居然是悉知的。更准确地说,应当是没想过。
她记得一个月前她说要血莲,镜只是迟疑了一下,便提出要她入宫一月来做交换。若是他是知道的,岂会这般轻易就答应?
只是,现在想想,这一个月镜的失常,便有了很好的解释了,那般迫不及待的勾引,时不时的悲伤,到后来总是欲言又止。自打她进宫之日起,他就开始计算自己过一天少一天的日子了,他却依然只是这般极尽自己所有待她来。
慕漓越发不能理解。他说只要是她要的,哪怕是他的命,他都会给。她明白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必定是因为他所说的爱,只是,也许穷慕漓一生都不能理解,这样的感情,到底是如何存在的,根本就一点根据都没有。
水溪镜看着陷入沉思的慕漓,微微松了口气,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只是他没想到,他的漓漓竟是全都知道的。她既知道,却也没有一刻的犹疑,他甚至不知道她要血莲是要做什么。若说之前水溪镜只是心痛,只是不舍,此刻的他已然是绝望了。是啊,他于她而言,根本什么都不是,甚至比不过一株植物呐,还有什么比这更绝望的么?
“既然漓漓都知道,那便最好了,只是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我想死在漓漓怀里,可以么?”
“不。”
一旁的冰欲言又止,他清楚自己只是一个下人,没资格对自己的主子提什么建议,只是,这水国皇帝的遭遇却是让他也看不下去了。主子无疑使无情的,只是亲眼见了主子这般的无情之后,还是会觉得有些寒心。若此刻被主子这般对待的换成是自己,想必是绝对做不到像水国皇帝这般,还能笑得出来的。
水溪镜却只是惨白了脸,脸上的弧度愈发妖娆,“好,只要是漓漓说的,我都答应。漓漓,但愿来世,我还能遇上漓漓,而漓漓,能有一颗完整的心。”
话落,水溪镜便再无犹豫,伸手去摘那朵系着自己生命的血莲。
忽的,水溪镜的手被一只温热的手拽住。
水溪镜错愕地看着手的主人,他不明白此刻漓漓拉住他是为了什么。
“镜,你的命是我的,你忘了么?”
水溪镜笑,“怎么会忘?”
“既然没忘,为何在没征得我同意之前就想毁了它?”
“漓漓,你一直知道这血莲攸关我的性命,但你说了要它,既是你要它,我自是要摘了它来给你,怎么算是没征得你的同意?”
慕漓蹙了蹙眉,递给水溪镜一枚药丸。
水溪镜不解,“这是?”
“假死药。”
“何用?”水溪镜伸手接过那枚药丸,反正是死,或许漓漓想决定自己怎么死?
“你吞下它的瞬间,冰会假你之手摘下血莲,而你会因此处于死亡状态7天,从此你与血莲再无瓜葛。”
水溪镜此刻只剩下满腔的震惊和喜悦,“漓漓的意思是,我不会死?”
“你假死期间我会让冰易容成你的样子替你上朝,奏折我会替你批。”
“漓漓,难道说你这段时间替我批奏折就是为了替这七天做准备?”
慕漓不答,只是示意冰上前来。
“血莲只能用他的手去摘,否则再无一点利用价值。”
冰领命,站在水溪镜身侧,等着他吞下假死药。
慕漓掏出用半块寒玉和那根白玉簪一起打造的玉匣子。她不得不感叹自己的好运气,所谓特殊的器皿,便是这个集这两种稀世宝玉而成的玉匣子,而她有幸,早已得到这两种玉石。
水溪镜禁不住有些颤抖,他的漓漓并没有放弃他的性命,他的漓漓把一切都考虑好了,他的漓漓并不想他死…
慕漓蹙眉,“速度。”
水溪镜笑得明媚,“好。”
话落,水溪镜便吞下了假死药。
冰眼疾手快地抓起水溪镜的手,摘下血莲,放进慕漓准备好的玉匣子。
看着那个毫无声息的水国皇帝,冰有些迟疑,“主子,他当真不会死?关于血莲,属下也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
慕漓收好玉匣子,微微挑眉看着冰,“怀疑?”
“属下只是担心他,换做其他任何一人,或许都不能做到像他这般义无反顾。”
慕漓不置可否,转身出了这暗无天日的地下暗室。
冰收起自己方才忽然爆棚的勇气,扛起水溪镜,跟上慕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