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虎一入南昌城,便直奔英雄客栈。
刘吉曾告诉他,来宁王府时,可先去英雄客栈落脚。
英雄客栈比一般客栈大了很多。
唐小虎站在门口,只见大匾上“英雄客栈”三个字遒劲有力,龙飞凤舞,一派名家风范。
一看落款,唐小虎微微吃了一惊,因为落款竟是“娄氏素贞”,娄妃。
看来这家侠客栈跟宁王大有关系。
更特别的是,门边挂了个大木牌,上面写着:只接待江湖侠士。
小二已经向唐小虎笑脸迎来,帮他牵了马。
唐小虎跟着另一个小二进了客栈。
客栈的大堂极为宽敞,此刻几乎坐满了客人。
这些客人们打扮成各式各样,皆有兵刃在身,一看果然都是江湖中人。
唐小虎在柜台报了名字,掌柜的立马满脸堆笑道:“阁下就是唐小虎唐少侠?”
唐小虎道:“正是。”
掌柜的立马吩咐小二道:“马上给唐少侠准备一间上房。”
唐小虎待要付钱,掌柜摆手道:“唐少侠乃宁王的贵宾,怎能收钱,日后说不准在下还有仰仗少侠之处呢。少侠今日就在这里好好歇息,我马上派人去向王府禀报。”
次日上午,刘吉来到客栈亲自迎接唐小虎。
刘吉来到房间,满脸堆笑道:“唐少侠,我们又见面了。”
唐小虎也拱手道:“怎劳刘先生亲自迎接,实不敢当。”一边跟他往英雄客栈外走去。
刘吉道:“唐少侠能为王府效力,宁王高兴得很呢。”
门外停着一台小轿,和一头配着精美雕鞍的高头大马。
刘吉道:“这头玉狮子就是宁王给萧少侠的见面礼,还请笑纳。”
唐小虎拍了拍那马背道:“果然是好马,宁王真是太客气了。”
走了没多久,只见前面高墙耸立,一望无边。
又走了一会儿,
宁王府壮丽的大门矗立眼前,门口两个大石狮子作势欲扑,栩栩如生。
入门后,穿堂过屋,径直来到一壮丽辉煌的大厅之外。
走进大厅,唐小虎就见到了传说中的宁王。
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但看上去一点都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架子。
倒是浑身的江湖豪杰气息。
他一见唐小虎进来,就大笑着走过来拍着唐小虎的肩膀,又上下看了唐小虎两眼道:“你就是那个一招制服阎十二的唐小虎?”
唐小虎拱手道:“冒犯王府,还请王爷恕罪。”
宁王又是哈哈一笑道:“像你这样的少年高手,本王欣赏还来不及,那种小事,算不了什么。”
刘吉道:“若宁王想怪罪于你,就不会让在下专门去邀请了。”
唐小虎道:“是,宁王礼贤下士,在下深为感动。”
宁王道:“至于薛姑娘的事,本王还要向你请罪。”
说着宁王就要单膝下跪。
唐小虎连忙扶起他道:“万万不可,宁王如此,让在下惶恐之至。”
宁王道:“唐少侠你放心,本王今后绝对不会亏待你。”
唐小虎道:“多谢宁王厚爱。”
宁王对刘吉道:“现在安排唐少侠住进秋菊轩。”
刘吉领命道:“是。”
刘吉领着唐小虎往一条大路上走去。
宁王府楼台壮丽,廊桥重重,唐小虎跟着刘吉穿屋走廊。刘吉一路不断给他介绍所经过的地方。
走到一宽阔路面上,几个大汉抬着一台小轿迎面而来。轿子外面跟着几个丫头模样的小姑娘。
刘吉拉着唐小虎走到路边道:“那是宁王二夫人的轿子。”
轿子继续唐小虎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忽然一个青袍男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跑在路中,正对着那台轿子。
此人披头散发,衣服上满是污秽,一股刺鼻的味道随风而来,熏得刘吉和唐小虎都不禁捏住了鼻子。
一个丫鬟喝道:“你要干什么?”
这个男子没有说话,却撩起了袍子,竟把裤子给脱了下来。
一股水柱向前喷出。
他竟然撒起尿来!
那几个丫环见他竟然脱了裤子当众撒尿,纷纷花容失色,尖叫起来。
这男子一边撒尿,一边口里大声道:“浇其妻妾,浇其妻妾!”
这原来是《诗经》里的一句,叫“骄其妻妾”。
如今这个男子竟然把“骄”改成了“浇”,倒也十分生动。
唐小虎的父亲是个秀才,他少时读过书,对这句话可一点也不陌生。
他心想不知王府里怎么还有个疯子,又觉得实在好笑。
轿中之人突然说话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一边把帘子掀了开来。
她一见一个中年男子正对着她撒尿,脸色大变,立刻放下帘子,大叫道:“哪里来的疯子,快把他赶走!”
那几个壮汉,放下轿子,就要来赶走他。
这时刘吉连忙跑过去拉着那汉子道:“唐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青衣男子撒完了尿,打了个机灵,只是对刘吉呵呵傻笑,还一边用手去摸他的脸。
刘吉不断打掉他伸来的手。
唐小虎此时才见到他的面容,眉清目秀,一缕小胡须,但脸上都是污垢,好像几年没洗脸了。
刘吉把这个男子硬拉到一边,一边斥责道:“这可是宁王的夫人,唐先生不要命了?”
这男子只是傻笑不停,挣开刘吉拉着他的手,就在地上打起了滚来,一边嚷道:“天为被,地为床,快哉,快哉!”
那宁王夫人花容失色道:“快什么哉,疯子,快走快走。不知道王爷怎么会请了个疯子回来?”
于是那几个壮汉又抬着轿子匆匆走了。
唐小虎走向前去,只见这汉子竟已经起了呼噜。
刘吉看着他摇头叹息道:“好好一个大名士,竟然就这么疯了。”
唐小虎道:“这人是谁?”
刘吉道:“说出来你恐怕不信,他就是有江南第一风流才子才子之称的唐伯虎!”
唐小虎大惊失色道:“他是唐伯虎?”
刘吉对他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吓一跳。可惜一个好好的风流才子,想不到却变成这副样子,实在可悲可叹。”
唐小虎道:“我听说《十美图》就是这位唐先生画的,为何他现在是这个样子?”
刘吉道:“当初画《十美图》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谁知没过几天,不知为什么唐先生就发了疯,还把大便拉在身上。宁王找了大夫给他看病,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唉,宁王本来是对唐先生极尽礼遇的,不料唐先生竟疯了。”
唐小虎看着这乞丐一样的唐伯虎,眼中不禁露出一股怜惜又有些忧虑的神色。
小院里秋菊如金,香气弥漫。
房间里精致非凡,里面的家具都是上等楠木所制。
两个丫环正在里面铺床叠被。
她们一见刘吉来到,立刻过来请安道:“刘总管。”
刘吉严肃道:“这位是宁王府的贵客,唐小虎少侠,你们得小心给我服侍好了。”
两个丫环立刻对唐小虎行礼道:“见过唐少侠。”
唐小虎对刘吉道:“在下一向都是独来独往,不惯别人服侍,就不用劳烦两位姐姐了。”
刘吉正色道:“这可是宁王安排的,如果唐少侠不肯接受,岂不让在下为难?”
唐小虎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多谢宁王的美意了。”
那个瓜子小脸的丫环道:“我叫佩玉,她叫鸣鸾,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
鸣鸾笑道:“只是公子莫要嫌弃我们就好了。”
唐小虎道:“岂敢岂敢。”
刘吉微微一笑道:“唐少侠初到宁王府,想必奔波劳累,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你也可以让她们带你到处看看。”
唐小虎拱手道:“多谢刘先生。”
刘吉又把两个丫环交代了一番,就离开了秋菊轩。
佩玉鸣鸾帮唐小虎铺床叠被,端茶送水,照料甚周。
唐小虎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些事情我自己来就好了,不劳烦两位姐姐。”
佩玉道:“侍候公子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如果公子不让我们做,宁王一定会怪罪的。”
唐小虎道:“我不跟别人说就是了。”
鸣鸾道:“即使公子不跟别人说,我们心里也不安啊。公子就不要客气了。”
唐小虎道:“那日后就麻烦两位姐姐了。”
宁王府建筑壮丽非凡,绿色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出微微的光。
佩玉鸣鸾带着唐小虎在宁王府到处给他介绍着。
忽然前面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声。
唐小虎不禁回头看去。
只见唐伯虎正追着两个丫环跑来,口里还不住地嚷道:“小美人儿,亲个嘴吧。”一边把嘴撅了起来。
唐伯虎跑过唐小虎身边时,唐小虎忽然一把把他拉住。
唐伯虎两眼朝他一瞪,大骂道:“你小子是什么人,竟敢阻我江南第一风流才子的好事?”一边手脚挥舞,噼里啪啦往唐小虎身上打去。
唐小虎看着唐伯虎,任他两脚在自己身上乱踢,叹了口气,便放了手。
唐伯虎又大嚷大叫地跑走了。
鸣鸾抹了抹眼泪道:“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变成了这样?”
唐小虎叹了口气道:“一代名士,竟成了这般模样,真是可悲可叹。”
这时一个美艳动人的少妇突然从东边厅中走出来,光彩照人。
她身后跟了好几个丫环,也都是仪态不凡。
佩玉鸣鸾一见她,立刻行礼道:“奴婢给娄妃娘娘请安了。”
唐小虎一听她竟是宁王的原配夫人,娄妃,也立刻抱拳行礼道:“在下拜见娄妃娘娘。”
娄妃嫣然一笑道:“你就是刚来宁王府的唐少侠?”
唐小虎道:“想不到娄妃娘娘也听过在下的小名,在下实在受宠若惊。”
娄妃道:“唐少侠一怒为红颜的事迹,连我都欣赏得很呢。像唐少侠有情有义的男子,天下间都不多了。”
唐小虎道:“不敢,刚才的唐先生便是一个。”
娄妃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唐小虎叹道:“只可惜唐先生一代名士,想不到就这样疯掉了。”
娄妃眼中露出一丝悲伤之色道:“唐先生是我最敬佩的一个人,他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我也是十分心痛。王爷也请了很多大夫看他,都没有查出是什么原因。现在我正在考虑让宁王把他送回苏州。”
唐小虎道:“听说唐先生尚有妻室,如果他回到家,有家人照料,也须病情或会好转。”
娄妃道:“当初唐先生道宁王府时,还是好好的一个人,如今变成这个样子,真是对不起他的家人。”
唐小虎道:“娘娘也不要这么说,有些事情,谁都阻挡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