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公司在开发区，港商投资。青石砌成的围墙上配有造型优美的铁艺栏杆，拱门高大，门上饰有石雕花卉和流苏，庄严气派，正门两侧还有两个小门。门口两尊石狮子一雌一雄，分立左右，面目狰狞，威风凛凛。身材魁伟的警卫在大门口的遮阳伞下，笔直地站立着，悦凡走近向他打了招呼，警卫严肃中带有几分轻蔑，问明悦凡来意后，让他登记，悦凡按警卫的指点向会议室走去。悦凡一边走一边看，院中有大型的假山喷泉池沼，办公楼六层高，呈环抱之势，气势恢宏，装修豪华，门前高高的不锈钢旗杆上，五星红旗、紫荆花旗和大洋公司的旗，迎风招展。东侧的停车场有好几辆高档名车，挂着京、港、粤等地的牌照，这一切让悦凡感到自己很渺小。悦凡走近办公楼，对着仪容镜看看了自己，然后举起右手，在胸前握了一下拳，转身向会议室走去。
悦凡进入会议室，在偌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旁找了个位置坐下，接待人员送上一瓶矿泉水。不久，另几名参加面试的人员也先后到了会议室，由于陌生，大家彼此没有说话。接待人员看人到齐了，把窗帘拉下关上灯，打开了投影仪。一部介绍大洋公司宣传片开始放映。过了半个小时，放映结束。应聘者开始被点名，按顺序到领导办公室面试。
悦凡注意到被点到名子的人，第一个进去才过三五分钟，第二个就被点到了，过了二十多分钟，第三个才被点到，悦凡不知道自己是第几个，真想找个面试完的人问问，但没有一个人原路折回，悦凡心里不免有些焦躁和紧张。“李悦凡。”悦凡听到自己名子，站起身随着服务人员到了一间办公室。办公室很大，办公桌后坐着一位两鬓斑白，脑门发亮，带着金丝眼镜，身材微胖衣着华贵的领导，领导面带微笑，示意悦凡坐到他的对面。悦凡注意到办公桌一旁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位女领导，悦凡坐下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领导一边翻看悦凡的简历，一边打量着悦凡。这使悦凡有种感觉，似乎领导要从他的身上验证一下简历里的内容。“为什么不回家找份工作，而在外漂流呢？”悦凡说：“父母已经给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但我想靠自己想找一份工作。”领导说：“好的工作机会不是很容易碰到的，失去了不觉得可惜吗？”悦凡说：“我相信靠自己能找到一份好的工作。”领导拿出纸和笔，“刚才看了公司的短片，有什么感想，写出来，十分钟的时间。”悦凡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略微思考了一下，开始动笔，写了几行字，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又继续写，又写了几行，拿出手机又看了一下，接近九分钟了，悦凡放下笔，大致看了一眼，交了过去。领导认真地看着悦凡所写的内容，看完之后对悦凡说：“字写得不是很好，可见在练字方面下的功夫不够；内容还可以，说明刚才认真观看了短片”，说着用手指了一下墙上的钟表，表在显眼的位置，根本不用掏手机看时间，说明你的观察力不够，不能在短时间内在陌生的环境中捕捉到对自己有利的条件。”领导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悦凡，然后和坐在沙发上的女领导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说：“好了，你先回去吧。”悦凡听了感到脸上一阵热辣，身上也不舒服，虽然那种略显挑剔的眼神只是在他身上来回扫了几下，悦凡却感到一个大石碾在身上轧了几遍，起身说了声“再见”。
悦凡出了办公楼，朝后看了一眼，再次领略它的气势非凡，然后慢慢地往回走，他暗自后悔：早就感觉自己的字写得不好，可就是没有痛下决心拿出时间好好练，掏手机看时间的毛病是在大学考试时养成的，看来自己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回到宿舍，他找出上大二时买的字帖，上面已经蒙了厚厚一层灰，他拂去灰尘，掀开翻看，只有前几页描红有钢笔的痕迹，以后的几十页都没练。悦凡拿着字帖走到教室，现在是毕业实习期，教室里除了几名考研的同学外，其他座位都空着，悦凡坐下，开始一笔一画地练起字来。练了一阵子，他抬起头，看到那几位同学，还和自己刚进来的时候一个模样，纹丝没动，悦凡心想：你们可真是学霸啊。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面试的领导为什么没有问任何关于我专业课的问题？
星期五上午，又是那个甜美的声音，通知悦凡星期一到总经办复试。悦凡原本黯淡的心又开始变得忐忑，思考着如何在第二次面试中有出色的表现。他对着镜子照照自己，然后找了家高级的美发店，让美发师为自己设计了符合自己脸型的发型，理完发，人顿时涨了几分精神。回到宿舍，找出自己最好的皮鞋，仔细地擦了一遍鞋油，又把外衣拿到楼下熨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挂到床头。行了，从头到脚都能说过去了。
星期一，他早早到了大洋公司，还是那名警卫，和他热情地打了个招呼：“来得真早啊。”悦凡上楼的时候，听见有个下楼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过来，那是有节奏的高跟鞋触地的声音，悦凡不禁抬头一看，有个女孩正在下楼，那女孩身材窈窕曼妙，长发披肩，瓜子脸上轻施粉黛，一双大眼睛灵光闪动，上身白色衬衣，下着金黄色裤子……，悦凡看了一眼，便呆了，眼睛已经不听话了，那女孩愣了一下，然后大方地婉儿一笑，略一低头，双眼朝下看，显出长长地睫毛，又踩着那优美的节奏下楼去了。声音消失，人影不见，悦凡才回过神来，他觉得和这女孩似曾相识，但此时此地他不敢多想，怀着小心忐忑的心情朝总经办去了。他轻轻地敲了敲门，“请进”，悦凡推开门进去，看到一位注重细节、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那妇女请他坐下，然后说：“如果现在公司发生了火灾，你第一个发现了，你该怎么办？”悦凡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问给弄得一头雾水、一阵紧张，他略一思索，说：“马上通知所有人员跑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拨打火警电话。”中年妇女等了几秒钟，说：“安全第一，及时扑救初期火灾也是可能的，抢时间转移重要的文件资料也是有可能的。”悦凡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深思熟虑后再回答。那妇女看他一脸窘相，禁不住一笑，“小伙子，上次刘总面试你的时候说你的字不好，不知你是否重视过他的评价？”悦凡说：“我回去好好练了，可惜时间还短，进步不大。”“写几个让我看看。”那妇女一边说，一边向悦凡指了指桌角的便笺和笔。悦凡撕下一张便笺，拿起笔，端端正正写了几个字，然后递给那妇女。那妇女看罢，轻轻点了点头，“比上次有进步，说明还是个有心人。好吧，今天是二十五号，下个月一号你过来上班吧，上班时间的是八点半，还来这间屋子找我。你先回去吧。”
随后的几天里，悦凡没有离开校园一步，那些他喜欢去的地方，他天天都去，他尤其喜欢宿舍后的小花园。小花园很小，但却小中见大，很别致。花园外围是齐腰高绿意盎然的冬青，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园中遍种月季，疏疏朗朗中夹杂着兰花，中心的凉亭旁边，有一株腊梅，两棵松树，所以园中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花。尤其在酷热的夏日，松树遮阴蔽日，月季花枝繁叶茂，红黄粉三种颜色的花竞相开放，分外妖娆，那些进入复习阶段备考的学生尤其爱到这里看书学习，这里不仅有一种自然的沁凉，更有那如流起波花香，不仅为人解暑，更能缓解压力，调整身心。小花园原来很简陋，野草丛生，还有饮料瓶，零食袋等垃圾，后来有一位退休的老教授，几乎每天都到这里捡垃圾，培育植株，修剪灌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才有了今天的生机。这已经广为人知，所以来到这里的人都很珍惜现有的环境。老教授看到学生们来到这里，安安静静地读书，很高兴，有时还会提出或解答一些问题。可惜悦凡没有机会见到老教授，因为就在他考入这座大学的前一年，老教授被在海外的子女接走，到国外颐养天年了。在悦凡眼里，小花园是个高尚而又有些神秘的地方，因为他听说过老教授教过的很多学生都成了大器，也许是园中的花草融入了老教授的一些元素，花草又感染了人，悦凡只要进入园中读书，就会学得很投入，学有所得，一些重要的考试之前，他都会到这里学习思考，然后顺利通过考试。现在他来到这里，既回顾往昔的时光，又开始考虑参加用人单位的面试和参加学校考试的不同。文章太守，范文正公，曾文正公，这些生前建功立业，著书立说的古人，曾令悦凡追羡不已，可刚接触学校外的世界，就感觉书没有指引自己，难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要验证在自己身上？他在园中的长条水泥凳上坐下，弯下腰，前臂搭在膝盖上，用手向后缕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突然他缕头发的手停下了，他惊叹，站起来，扭过身子蹲下来，出神地盯着水泥凳下的一株草。那株草又低又细，不幸地生长在水泥凳下的阴影里，更为不幸的是它长在方砖的缝隙里，悦凡感到它继续在这个地方是不易存活的。他伸出手，抓住小草的茎，想把它拔出来，移到阳光充足的地方，但是第一次竟然没有拔动，悦凡有些气恼，难道自己真的是百无一用的书生？悦凡发出了狠劲，用力向外拔那株草，同时感到手掌被勒得有些疼，他感到草松动了，然后缓缓用力，一点一点把草拽了出来。悦凡又一次惊叹了，这株草的根又直又长，竟然是茎的两三倍。悦凡把这株草捧在手中，像捧着稀世珍宝，仔细欣赏，慢慢揣摩。他明白了这株草的根为何这样长，砖缝中没有多少土，它才把它的根像钢锥一样插向方砖下的土壤。它是有生命，有精神，有毅力，有能量的，这株草鼓舞了悦凡，悦凡把它带回宿舍，买了个花盆把它养在宿舍的窗台上。他凝望着这株草，响起了周总理的一句话“与肝胆人共事，从无字处读书。”以后，我要多从无字处读书，悦凡在心里对自己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