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邪看看四个老头,觉得自己总算找到机会插嘴了,凑过去,把手机一亮,道:“英格兰的朋友,说是看上了支簪子,让给掌掌眼。”
又是老外,又是古董。
“娘希匹,洋人们这么多年还对咱老祖宗的东西感兴趣。”吴邪呸了一口,悻悻道。
张小邪又掏出平板,把图片放大了给几人看。
“是个簪导,红宝石点翠,镂空立体凤凰,镀金的,”论起帛书,张小邪不如老爸,论起青铜器,他不如老爹,可这珠宝圈,他还是很有发言权的。然而这并不能让他觉得得意,最起码现在不是。
“接着说,”黑瞎子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儿,调笑道,“怎么不说了,就会这点儿?那你可能连我给你花儿叔的聘礼都看不懂。”
“金的……只有,只有皇家才能用,”张小邪并没在意黑瞎子的话,却已经冷汗连连。
“皇家?这是什么时候的东西?”解语花看出了他的紧张,进一步问道。
“是……”张小邪刚想说,又怕拿不准,瞥了瞥老爹。
“唐的。鼎盛期。”那人语气平平,背后的意味却令人惊骇。
这会儿,已经进入21世纪的中期,科技发达的可怕,许多以前没想过能找到的古墓,都纷纷露了出来,唐的也找到了好几个,天宝年的贵族墓、大臣墓也有,只是这女人用的簪导,又是皇家,让人不能不想到那一位屡被诟病的祸水红颜。
杨玉环。
“那胖婆娘的墓,找着了?不是说根本没有么?”一旁偷听的齐大花一不小心出了声,赶紧捂上嘴巴。
“大花,你……”眼见老爹要发火,齐大花赶紧扑过去给捶起了背,一边讪笑道:“爹,爹爹,哎,先别打,嘿嘿,我就听一耳朵,想为您们分分忧不是?”
“哼,但愿,”解雨臣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最好别动这方面的心思,不然……”
“不然您就给我关起来,还关二太爷那练功房里。”齐大花陪笑道。
“你想进,我还不给你这个机会了!”解雨臣一把甩开他的手,整整衣服,正色道,“那屋也不是你要进就能进的,小时候归小时候,现在你要干这个事情,我丑话说前头,只劝你这一次,以后你要踏进哪个坑,着了谁的道,你爹我一概不管,要是因为这个给人做了,尸我也不给你收。”说完又朝车子那边瞥了一眼,淡淡道:“你就算霍家倒插门,入他们坟头去。”
齐大花吓得脸色惨白,不知道自己两句玩笑怎么给老爹整得说了这一大通骇人听闻的话,赶快找老爸求助,然而后者竟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满脸就写着:“听你爹的,他做的出来。”这下冷汗都出来了,想想只有发小能救自己,贴到张小邪身边,一副难兄难弟的模样。
“不管怎么说,都必须见见你那朋友。”吴邪把平板一收,递给张小邪,定论道。
“好的,我去联系。”后者接过平板,如获大赦,拉起齐大花就往车子边跑去。
“您几位歇着,我俩把车开过来哈。”大花的声音在风中凌乱。
张起灵看看他俩,拉过吴邪的手,连自己的一起,塞进衣服口袋里,紧紧握着。
命运已经给了我们几十年幸福平静的光阴,现在它要来收保护费了。好在,这回,我们,一起。
“OK.Xie,youareagoodfriend.I‘llappreciateifwecanmakeitintheend.”
“That’smypleasure.”张小邪语气淡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齐大花捏着下巴,歪头一直听着二人的对话,见张小邪挂断电话,啧了一声,调笑道:“还和小时候一样,半句废话没有。”
“……”张小邪眨眨眼睛,无辜的望着他,心说你这么多年还不懂我啊,我是天生面瘫,吐槽技能无处发挥啊。正在懊恼,红皮衣就搭上他的肩,附耳低语:“我说,亏你也是混珠宝圈的,那凤凰长成那个样子,能是给胖婆娘用的吗?要是李隆基给他用这个,那满朝文武还不得闹……”
话未说完,嘴巴被一把捂住。
隔墙尚且有耳,更何况是在这种宽阔开放地带,保不齐就被别人听了去。
他立即会意,音调又低了些,说:“那凤凰成站立状,大体状似锦鸡,昂首摆尾,气贯长虹。说皇家,范围有点大了,准确的说,是为君者才能用的。上下五千年,皇帝象征都是龙,若为凤凰的话,那只有一位。”
“武曌。”张小邪的语气里没有惊讶,却充满忧虑。
竹马几十年,齐大花怎么会听不出来,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怎么?贵妃的敢接,女皇的就不敢了?”
“我是担心你。”张小邪叹了口气,道“知道这么多,对你没用,也没好处。”
齐大花一怔,却即刻释然,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道“老九门呐,前辈曾说,到爸爸爹爹这一代,就是最后一代了,就该断了。”他把张小邪心里的话说出来,畅快笑了笑,二人靠得近了些,附耳道,“可你还不是,也没摆脱吗?”张小邪甩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抓紧他的手腕,定定注视着,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低语道:“这不是你的命运,早点脱身。”
“小邪,你错了。”那人脸上浮起温和的笑容,一如他爹爹年轻的样子,傲气清秀,“到我们这一代,命运的线绳已经越来越细,他的指示也越来越微弱了。现在是我们自己选的路,你选择继续守护,我选择继续经营。”
“可是解叔不希望你……”
齐大花摆摆手,朝天上一指,轻笑道:“以前呐,我爹爹是活在云里的人物,黑白道都有份儿,我爸呢,一辈子见不着太阳,黑道上却没一个敢动他的。”看看张小邪不知所云的神色,他自嘲的笑笑,又整理了表情,注视着那人,平静地说:“就是这样,他们也战战兢兢地活了几十年,一步错,就会满盘皆输,家破人亡。小邪,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也明白爹爹的良苦用心。可是从我进潘家园跟胖爷的第一天起,从你把爹爹早年做的案例交给我的时候开始,我就注定要入局,小邪,你和爹爹要做的事情,少了我是不行的。”
张小邪心下一惊,方才与解叔接头时神不知鬼不觉,齐大花竟然这么细致,看到了二人的眼神?他看向这人,有种以前没有的感觉。就像从一个游戏人生的花花公子,变成了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
“你要干什么。”张小邪收起温和亲近,话里带着冷气。
“你们要干什么?”齐大花挑起眉,俊俏的脸上依然带笑。张小邪的余光里映出一个银发红裳的影子,那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收回目光,冲大花道:“你想清楚了,入局就不能回头。”
“嗯。”
张小邪叹了口气,道:“跟我走吧。”
两辆车绝尘而去。不多几时,北京一个别致的小院里,六人同坐,推演迷局,松窗棋罢,推杯换盏,想要留住这难得的时光。
明天,各自都要扮上戏装,演好自己的角色,免不了的反目成仇,免不了的不相往来。
既然今天,我们都还可以做自己,那就不醉不归,畅快一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