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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梦魇

恍惚之间,张明月又回到了那座地狱似的监牢,冰冷、潮湿、到处是鼠虫,她又看到拿拿着指钉凶神恶煞地朝她走来的人,又看到铁鞭高高举起朝她落下,又感到肩膀上被放置了一百多斤的重枷,她胸腔内滚滚热流肆意翻腾,一口腥甜的血液喷薄而出,她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重重地倒了下去。这一倒下去,却又如跌进无底的深渊,她惊慌失措,双手朝四周乱抓着,大喊着救命!

就在她要绝望地坠入深渊之时,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一个温暖的手掌握住,那手掌轻轻将她拉起,耳边响起一个柔和的声音:

“别怕,月儿,别怕……”

张明月缓缓睁开眼睛,心有余悸,她的视线渐渐清晰,就发现了梦中那个柔和的声音的来源。太子的眼中轻柔如水,那么明亮,直接就将光芒照进了自己的心里。

“殿下……”

张明月声音沙哑到几近发不出声来。

太子将一根手指放在张明月嘴边,脸上的温暖如三月的艳阳天一般。

“明月,你受苦了。”

只这一句,张明月便觉如同惊雷轰顶,心中掀起了巨大的风浪。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有想过她为何会被频繁找麻烦,从第一次被太子马车相撞的偶然,便注定了后面这些伤害的必然。这一切,都和太子有关,可她却一点也怪不起来他,她甚至有些埋怨自己这一穿居然穿成这么倒霉的命运,这才几个月,就几次要把小命交代了,游戏over了。

怎能怪他呢,他明明已经在努力保护她了,他是阳光的,善良的,只是他的背后,仿佛是一团能够吞噬人的黑暗,他也在逃避,他也在努力对抗,只是他瘦弱的身体,能撑得起来这么艰难的抗争吗?

张明月望着太子,在这一刻,她只感到太子是一个与她一样的普通人,她感到他内心深深的歉意。她很想伸手去抚摸一下那张俊颜,告诉他不必在意,她开始心疼这略微瘦弱的肩膀,他要扛起多么沉重的担子啊!

可是,她四肢无力,连嗓子都是哑的,她只能这么默默地看着他,看他眼里闪着亮晶晶的东西,她的鼻子忽感酸麻,两行热泪缓缓流出。

太子有些慌了,连忙问道:

“是身上疼吗?明日我让李广带些宫里止疼的药来……”

太子越说,张明月的泪水流的越多。这些日子身体承受的痛苦,仿佛在这一刻都得到理解,再加上,她真的感到全身到处的疼痛,比起之前在太子府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子心疼极了。他刚刚看到睡梦中的张明月手指乱动,表情痛苦,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就在握住她的手的时候,他分明感到这手比之前他曾握过的纤纤玉手大了许多——那是受过酷刑之后的浮肿。

太子情不自禁,伸手轻轻拂去张明月涌出的泪水。这的确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女子啊,她娇柔、她脆弱,怎能让她去面对那些他曾经面对过的冷酷?而太子,却忽然想到,汪直即将要离京,若他离京,张明月再被抓入镇抚司,那他又将让谁去救她呢?想到此,太子心中忽然一动,他看着张明月,认真地说:

“月儿,你在宫外有些危险,不如,不如你进宫如何?”

尽管身体不能动,但张明月的脑子还是好使的。听太子说到进宫,她心中本能地排斥着。那宫墙,给她太寂冷的感觉,那里的天地,太过于压抑。可是,如今经历两次太监、锦衣卫的责打,再傻的人也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太监梁芳的黑名单,随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一开始她那些想要离太子越远越好的打算,显然已经要被迫放弃了,此刻的她,身不由己,若想活命,就必须归入太子的羽翼之下,即使以后被卷入一个国家最激烈的政治斗争漩涡当中,她也无可奈何。难道,这都是在一开始就注定了的吗,是一场避无可避、逃不可逃的劫难吗?

张明月神色有些凄惶,看的太子不禁又心疼了起来。她不愿进宫么?她也知道那宫里其实是个吃人的地方么?可是,就在那吃人的地方,他才可能日日看着她,不让她再受到伤害啊。

太子低下了头,心情渐渐变得沉重,为自己此时还无法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而自责。却不想,张明月的手指轻轻动了几下,喉咙里轻轻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纵然模糊不清,太子却听懂了,他欣喜地抬头,看着张明月说道:

“你说,‘进宫吧’?”

张明月艰难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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