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十一月蕉花红,午后阳光正好,苏平珺披上厚实斗篷带着碧拂往花囿去。
这样的好天气,若不出去走走,生生要辜负了开得那么好的花。
“这里的紫茉莉开得真好。”苏平珺伸手摘下一朵,递过给碧拂:“你闻,香得紧。”即便是药粉催生的花还是一如既往的香气袭人。
碧拂笑着点头:“果然很香,以前在宫里是没有这样的花,到处是牡丹,看得腻了。”
正说着话,一声突兀的男声响起,吓了苏平珺一跳。
“贵人好兴致。”
苏平珺倏然转头,发现是靖北王,心里咯噔一下。
“王爷金安。”苏平珺按制行礼。
“参见王爷。”碧拂低声,有礼的半退一步。
金宫的制度异常的森严,苏平珺只知道若没有褚钰的准许,男的进内庭就是个死,看这个情况靖北王应该是得到准许才进来的了。
“王上这会子该是在书房,本宫不敢打扰王爷时间,恕先告退。”苏平珺一福,目前只是想摆脱这个奇怪的王爷。
“不急。”靖北王温和一笑,语气却是冰冷:“久闻中原熙和公主名动四方,几次照面却有疑惑,不知公主能否一解本王之惑。”
苏平珺见他笑里藏刀,也走不得,便说道:“本宫已嫁与王上,那么世间的熙和公主若是提及,那她的身份最重要的也只能是金王妃子,王爷若是有惑,只管提便是。”这样的老狐狸苏平珺还不敢和他绕弯子,先把立场摆明白,也好给自己打个退路出来。
至少褚钰不会让她死,两国的秦晋之好,他必须会考虑在内。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苏平珺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金国对于战事的频繁已经劳心劳力,一开始和亲若没有苏国的求和也是必然要发生的,金国已没有能力再支持打仗了。
换句话说,褚钰要是还想打苏国,必然要三思而行。
靖北王闻言只是一笑:“贵人倒是聪明的紧,但凡事都有个万一。贵人有没有想过十年之后事情会怎么样呢?”
提起十年,苏平珺内心空了一下,是了,条约里约定着十年,十年之后当如何?
十年之后可还有第二个苏熙和能救苏国么,这十年的时间里苏平珺不知道她在褚钰心里的位置占有几分。
可褚钰是个明君,纵是他喜欢苏平珺,但是她仍旧对他不是最重要的。他是王,是金国二百年来最贤明的君王。
君王的爱,难免单薄。
“倒是多谢王爷点拨了。”苏平珺淡笑道:“古语说非此即彼,道理也存着是与非,本宫这样说想来王爷也能理解本宫的意思。”
靖北王看着苏平珺离去的背影,暗叹:“这样聪慧机敏的女子,若是自己儿子还在世,定是要讨来做儿媳的。”
想起自己的儿子,靖北王心里一阵疼。他握紧了拳头,褚钰你害死渊儿,本王定不让你过的安生。
看来这苏熙和也是留不得了。
庭院里冬梅开得极好,苏平珺没想到她刚刚在鬼门关里绕过一圈,马上又要走过第二次了。
有时候想过得安生,可偏偏麻烦要找上你,可见这日子本就是在开人们的玩笑。
晚间褚钰一如既往的过来用晚膳,苏平珺为他乘汤的时候,他突然按住她的手臂,力气大的仿佛要捏碎她的臂骨。
苏平珺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是寻常笑意:“王上这是做什么?”
褚钰拿下她手里的碗,一饮而尽里面的半碗汤,伸手一拉将苏平珺按在他腿上。
他感受到苏平珺的不安,口里仿若平素一般问道:“今日花园里的花开得如何?”
苏平珺任由他抱着,温顺道:“自然好,只是平珺独爱紫茉莉的香。”
半晌褚钰不说话,苏平珺背对着他,自然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良久,褚钰开口:“你可知你今日刚走过一趟鬼门关,孤以为留不得你了。”
听见他这样说,苏平珺内心突然平静下来,原来这里的一切都瞒不过他,这样也好,好过哪个小人给他吹风。
“王上新婚之夜的时候不是说过我不再是苏国熙和公主了,平珺日夜记得,不敢忘。”
耳听着苏平珺的笑意,褚钰心里倒是多了一丝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他毁了苏平珺的骄傲,可是他那话的本意只是不想让她活得累,她需要有人将她捧在手心上。
世间女子再要强的,也只是个女子,都该活在爱人的羽翼下,免惊受苦。
今日暗探来报这件事,他心里说不高兴是假的,苏平珺这样依靠他,他很高兴。
“平珺,这样很好。”他抱紧了苏平珺,语气奇怪:“就这样一直下去。”
“好。”苏平珺也不知再说什么,只答了一句好。
苏平珺茫然看着桌子上的菜,心里自问:褚钰,我真的可以相信你么?
十年之后的事情,要十年后再说,苏平珺要做的只是努力的活上十年。若今日苏平珺说错半个字,褚钰是绝对会杀了她的,这几乎是不用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