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一睁眼便摸向了手机看时间,不由一怔,一种不知今世是何年的感觉油然而生。条件反射般从床上弹了起来,又一种想哭的感觉弥漫心头。
焦急如热锅蚂蚁,完了完了又要迟到了。
匆匆梳洗完毕就冲到了医院。刚走进病区,就看见任美娇精干的穿梭于各患者之间,就像参加贵族晚会似的与一众宾客寒暄言语。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保持这样一份明朗,一直工作这么久的。
我正这么想着,那双桃花大眼凌厉的射向了我:“再这么色眯眯的看着我,这个月你就去吃土吧,还不快换衣服来帮忙!”
训斥完我之后,美娇又马上转过头和蔼的询问病人信息,这变脸可真够快的。
“好好好~~马上。”我应着话手脚不停的跑向更衣室,我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
接触这个行业以来,我总算感受到精英们口中忙的像陀螺一样是怎么回事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我的任务就是救死扶伤,就算是小护士,这责任也是可真够大的。
在终于能休息一下的空隙里,我一边整理资料一边考虑着价值观,真是不明白,这么伟大的职务为什么得不到别人的理解,反而总被人拿来诟病呢?
胡思乱想中,视线中出现了一张笑吟吟的脸,一走浑身抖一抖的赵主任迎面而来,双手依在身后,不等我假装忙碌躲走,他就像领导视察民情一样在我周围踱来踱去,最后在我面前站定,歪着脑袋看我:“小于,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事情怎么样啊?你考虑了没?”
“呃……”我呃了好半天,脑子里通了一根弦,这才反问道:“赵主任,你知道为什么现在医闹这么严重吗?”老赵同志皱着眉头想了想:“我从医将近30年了,见过的不少,这都是普遍现象了,我们不是神,有些事情只能尽力而为。现在问为什么,怎么解决,都是没多大用处的。”
我摸着下巴点了点头顺着话说:“对啊,现在是没有什么速效的解决办法。可您是公众人物耶,跺跺脚这片区就要震三震的。我想采访一下您,有没有想过用您的号召力计划一次活动呢?就像关爱医务人员这类主题的。”
我崇拜的盯着老赵同志,拿一叠废纸卷个话筒支楞在他嘴边,期待他的回答,见他捋捋袖子,高深莫测,满脸悠闲之色道:“小于,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的伎俩被识破,言归正传,开始还愤慨激昂的表达想法,现在只好无力的垂下拿纸筒的手乖乖说道:“赵主任啊,我还小呢,不着急处对象呢。”
老赵同志眉毛一竖:“小什么小,你都23啦,23啦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了。
“嗯嗯嗯,是是23啦~”
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我,我低眉顺眼乖巧样的小鸡啄米点头,实则心里正扶额叹息,别以为赵主任像我老妈子一样爱操心我的事,其实这老赵同志胖胖的,像贴在墙上乐呵呵的捧桃寿星,但最喜爱的就是月老的活儿,总爱在我们这些小年轻里兜兜转,除了少见的一本正经的工作时候,平时就是牵牵线啊拉拉绳的介绍姻缘。
在我这里看不到眉目的老赵,现在又走向了刚出电梯的杜德一,果不其然杜德一看见他差点退回电梯里。
在老赵同志的谆谆教导下,像儿子一样垂头听教的杜德一脸上的表情不言而喻。被说教了好一番老赵才把他放走,杜德一好似长舒一口气。老同志则身手矫健的转身闪进电梯,真是个灵活的胖子,一想就知道,肯定又去催婚别楼层的单身同胞们了。
我笑着看杜德一愁眉苦脸的走来,果然腿长就是好,一身白大褂把他也衬的人模狗样。
“吃饭了吗?一起去。”他招呼我。
用餐期间我笑的一脸深意:“怎么,赵主任又催你赶紧和他亲戚家的女儿深入了解啊?”低头大快朵颐的杜医生忙不颠的点头说道:“对啊,还问我,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和他姨婆婆的女儿的大小伙子快快接触一下呢。”
我一筷子夹走他碗里的辣鸡翅,又沾了点韩国辣椒酱,一口塞进嘴巴,这滋味···嗯···好吃的我简直要上天了。
我口里裹着鸡翅艰难回他的话:“有些原因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皱眉看着我的动作,“碰~”放下银筷子,看这样子是要给我上大课了。
“于寥寥。”
看吧,一叫我全名就果然是要上课了。
“我好歹也是个还不错的男人,你能不能在我面前至少装装淑女啊。而且我跟你说,人家伯川现在指不定哪逍遥呢,就你一人傻不拉唧的。”他说完无奈的看着我。
啊,终于把鸡翅咽下去了。这才正眼瞧着他:“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啊,不是自己就能左右的。就像我下很大决心把他联系方式都删除,总有一晚我会忍不住再给他发信息说我很想他,然后半梦半醒等着他的回音,有时候什么消息都没有,有时候第二天才有消息,我又能激动一整天。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也不想啊。”
杜德一的表情捉摸不透,最后还是回了我一句:“不撞南墙不回头,我很欣赏你的这份坚持。”
我无所谓的撇撇嘴呛他:“别老伯川伯川的叫,弄得怪亲热,你们也就只见了一次好不好。”
“对啊,你来到这里快一年了,他还来看了你一次呢。”他表示惊奇故意在“一次”上面加重了语气,听的我还想给他左臂上再来一刀,剐的这龟孙儿说不出话来。他瞧我眼神不对,这才讨好道:“好了好了,别这样看着我,都快给灼穿了,我也是为你好啊,来来,再来块鸡肉·····”
我傲娇的哼了一声,示威的又夹了他几块鸡排放在自己碗里,顺便向他眨巴眨巴眼睛,收到我的示意后,他瞧了瞧周围,笑了,这些小护士的眼神才快要把我给灼穿了呢。
不禁打了个冷颤,背后嗖嗖嗖的。我承认杜德一是清秀,但是也没夸张到这种地步吧?一定是医院男性太少了。不觉加快速度,解决完大餐,扯着杜德一的白袍子一溜烟就跑路了。
人世间的很多感情都是自己无法控制的,就像我喜欢陈伯川,无论他怎么冷漠疏离,我却时时刻刻不是在想他,还像医院里那些喜欢杜德一的女子们,就算知道和杜医生搭不上话无法接触,但一见他仍然欢欢喜喜的眨巴着眼睛,乐此不疲的送着秋波。
每每看见这样或那样的事情,我总是专家一样的开导说教,可轮到自己了,那真是感觉满脑子都是泡沫了。
……
辛苦一整天,软塌塌的两条腿不听使唤,好不容易回家进屋四仰八叉的躺着,门铃又响了,恨恨的起身,满脸不耐烦的打开门,迎面就一个高高的身影,迫使我不得不抬高了头:“你干嘛?”
我昂着头活像一只吉娃娃对着藏獒不自量力的乱吠,这只藏獒懒得搭理我,脱完鞋擦过我的肩头径直走向厨房。
我本来怨气横生的脸瞬间眯成一朵花儿,蹦蹦跳跳跟在漆耀身后,欢快的叫着:“漆哥哥~~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啦?就你最懂我,知道我还没吃晚饭,肚肚都饿成一条缝缝啦~”
漆耀突然转身停步,我毫不意外的一头撞上了他的咪咪,他一缩肩膀,貌似有点撞疼了,眼神瞬间由平静湖水化为刺骨寒冰。一时有点小尴尬。
“我···额···”说不出话的我只好伸出手不怕死的又摸了一把,打个旋末了拍了拍:“不错,很结实,是男人就该有这么广阔的胸襟,还有这宽大的肩膀·····”
看着看着开始啧啧称奇到漆耀的好身材,简直就是最佳男模啊。
“我说漆哥哥,你不去当艺人可惜了,娱乐圈哪有你这样的清流,都是些没什么质量的Tuoniy老师……”
话说着抬头看向漆耀,见他即将濒临火山爆发,我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多么胆大妄为的事,自觉缩起了脑袋,偷瞄漆耀,这位大人貌似好不容易压下怒火,清冷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于寥寥,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不是的话就别乱撒娇,是的话就别乱摸男人。”
······我无语,上午才被杜德一怀疑眼拙,以至于分不清他的性别,这次却是自己的性别模糊了。我耸耸肩,算了,做了亏心事还能怎么反驳,何况我还惦记着他手里的小锅锅呢。于是我哎呀一声缓解氛围:“漆耀漆耀,我真的快饿死了,快点让我见识下你的手艺嘛。”
漆耀看着我一副无药可救的样子,摇摇头绕过了我走向厨房:“酸辣鱼片,快去吃。”
我一听,整个人都差点手舞足蹈。诸不知,我于寥寥最喜辣,简直是无辣不欢的主,而且别听酸辣鱼片名字平平无奇,其实里面讲究多着呢,什么火候啊···时间啦···佐料呀···最重要的就是去骨刀工,而且漆耀的酸辣鱼片那才真真叫绝了。
想想忍不住咽咽口水,急急的端起锅就往里看,随口问道:“肉肉呢?怎么没把它带上来。”
漆耀翻着碗橱道:“被我妈带走了。”
我一愣:”阿姨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早来的,说是想肉肉了。”漆耀无奈的说道。
我忍不住笑:“怎么,你还能吃肉肉的醋啊,你妈妈很爱你的。”
说罢便端了两只空碗出去了,转身一看漆耀,他还在原地看着我,眼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最后对着我微微一笑说:“她也很爱你哟。”我心一慌,差点就地抢救了。
漆大爷平时不苟言笑一副禁欲样,这一笑,看得我如沐春风,像踩在棉花被上摇摇欲坠,只能叹道“果然微微一笑很倾城”。忙稳住自己的心神,刚刚那一瞬间真是治愈啊,一扫而光因为没有母亲呵护的失落感,和漆耀开起玩笑到:”你还是多笑笑嘛,这样多好看,整天板着个脸,就是18岁也看着和88一样。”
漆耀回应似的微微抿了一下嘴巴,我一看,这哪能啊?
“不是这样笑,跟窝瓜一样,像你刚刚那样,来,再来一个~”漆大爷立马拉下脸来不高兴了:”快吃你的菜,都凉了,还要我喂你啊?“一看他脸色变幻我连忙“诺诺诺”的点头。
一顿饭毕,送走了漆耀连同他油滋滋的小锅锅,还忘不了他关门时的话:“早点休息,明天送你。”
啊,真是暖心窝子,不由想到初次见他时的样子。
那时啊,我刚搬进这里不久,欣喜自己能住进这么大的房子。周围的建筑和环境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知,难免像刘姥姥刚进大观园一样到处走走看看。
本来就是爱狗之人,无意间就在绿绿的草坪上发现了正在撒欢的拉布拉多犬,嫩黄色的毛发被打理的油光水滑,在阳光下异常好看,视线一下就被吸引住。
只见正在自我陶醉和玩具球捉迷藏的拉布拉多,突然冲向了草坪一角,一个飞跃就扑向了高高大大的男人,像是刚运动完,一身抖擞的男人被冲击的倒退两步还是轻松接住了它。男人笑的灿烂,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抱着拉布拉多就地而坐,那眼神像是怀里有个婴儿一样,一会儿怜爱的摸摸头,一会儿再给顺顺毛,拉布拉多享受着vip马杀鸡,傲娇的藐视一旁众狗,还···还有狗狗们的女主人。
我看呆了,不一会儿见男人起身,拉布拉多犬很机灵的跟在他后面,我便远远的望着他们。
一个身材修长高大的男人,身后乖乖跟着一只狗狗慢慢的走着,这画面怎么看怎么都觉的奇妙。一直吸引着目光,还想多瞧瞧这一幕的我,不由自主的走在了他们身后,一直到15幢楼出现在眼前时,我才恍然,这男的该不会和我住一个楼吧?
我加快脚步决心继续“跟踪”,恍恍惚惚中就一直跟到了电梯里········
脚下的拉布拉多一直摇着尾巴在我身旁好奇的转来转去,它的主人站在我旁边,我眼观鼻,鼻观心直视前方。身旁人说话了,声音适合唱歌,清润好听,他说:“你住哪一楼?”
我深知电梯里只有我们俩人,他总不会在问他的狗吧?
“额,29层。”我奇怪他问我这个干什么,难道发现我跟踪他了,来试探我吗?
感觉到身侧袭来一阵夹杂着男性阳刚之气的冷风,我忍不住向后一退。
······原来我没按电梯楼层,呃····好尴尬,见他顺手按了28、29层,我侧头惊奇,就住我家楼下?之前怎么没发现他。
这时才清晰看清楚了他的长相,嗯,还可以,深邃的双眼皮,睫毛还挺长的。
不过那时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极品,再怎么好看的人都不关我的事了,所以内心也没有多大起伏,为了掩饰自己花痴眼神,随口就和他交谈起来,得知了那只拉布拉多犬叫66。
再来的长久接触后就知道了66这男主人原来叫漆耀,嗯,很好听的名字。“目若漆点睛,耀耀溢生辉。”这是我给漆耀名字的点评,再加人如其名,我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了,但是漆耀却对此毫无所感,只是很久以后对我写了一句话:“红颜弹指老,霎那芳华,我只想在年轻的岁月里,能被我所爱的人尽早发现,细心收藏。免我惊,免我苦,免我无枝可依,免我颠沛流离。”
我笑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也学起女人那点多愁善感了,他只笑笑不说话,我也懒得再问,只觉着他的父母真会取名字。
说到漆耀的父母,就想到了那个温暖如春阳的女人,漆耀的妈妈。因为她,我险些给漆耀按上了小白脸的别称。
和漆耀妈妈经常在电梯里相遇,又看见她总在28层停,自然而然的以为原来漆耀是被富婆包养的,还很惋惜的想着漆耀原来喜欢这类的女人。结果有一次我试探的随口跟漆耀说起那个富婆,他想了想还问我:“是个头发长长披肩,十个手指甲恨不得全染成不同颜色,喜欢穿蓝色长裙还总踩着20公分高跟鞋的女人吗?”
我假装惊讶的点点头,随后漆耀就轻飘飘抛来一句让我五雷轰顶的话:
“那是我妈。”
我呆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漆哥哥啊,现在干啥职业的人没有,被别人养着也不是多丢脸的事儿,你跟我说那个看起来才30岁左右的女人是你一个27岁男人的妈?我真的接受不了,你还不如直接跟我说那是你女朋友,这样我还比较好受点。”
那时只见漆耀的眼睛危险的眯着:“你说什么?”
我一看势头不对赶紧打住话题连声称是,还不忘拍拍漆阿姨的马屁。就开始跟他谈起我的母亲来,像陈述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样说出了我的父母离异,而且这房子还是母亲留给我的等等一些琐事,看着漆耀当时波澜的表情,我只是微微一笑。所以这事一清,我就开始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了。
想想漆耀命真好,有好工作好条件还有个总是借口想狗狗的妈咪来不时看他。我呢?一想到这,就有点心灰意冷了。大老远的来到C市,身旁一个亲人也没有,只有这个空荡荡的房子,母亲她现在已经搬去B市和她的新家庭团聚了,也很少来联系我。所以每每谈及这类话题时,漆耀总用他的笑容来填补我,还少有的开小孩子玩笑说要把妈妈分给我一半。
我像是不幸又像是别的什么,一直到最后,我才总对自己说,我是何其有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