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吴道子来到了齐轩的居所处,看着齐轩正在摆弄灵位。
齐轩看到突然而来的吴道子,心中一惊,随后却又释然,仍旧擦了擦灵位,笑着说到:“师尊难得空闲,怎么过来了。”
吴道子笑了笑,站在齐轩的身旁,探着脑袋看了看灵位。温和的说到:“嗯,不错。这一手字,看来还是颇为顺眼的。”
齐轩淡淡的笑了笑,摆好了鱼汤,又摆上了筷子,拿出酒壶,静静地看着灵位。对吴道子说到:“师尊等一会儿,我给师傅上祭之后……”
“嗯。”吴道子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齐轩。带着一些落寞。
齐轩虽然察觉到了吴道子的异样,但是却是顾不上的。
恭敬的上了祭,将灵位摆在了高处,这才坐下。看着吴道子。
吴道子看着此刻的齐轩,而今齐轩给他的感觉是一种如同大病初愈的释然,没了以往的内敛与沉稳。
沉默了片刻,吴道子说到:“你师傅是个什么样人?”
“他啊……为老不尊,邋里邋遢,却又倔得跟头犟牛似的。”
看着齐轩眼中的神采,吴道子微微叹了口气。
“不过啊,他对我却是真的很好。我还记得小时候那会儿,他逼着我参军。那可是参军啊!一不准小命就没了,可是那死老头子,拿着刀架我脖子上!我去啊!他也不想想,就他那小身板够不够的我拾掇?”
吴道子笑了笑,看着齐轩,沉默不语。
齐轩喝了口酒,眼神迷离的看着那高抬的灵位,嘴角微微一笑,却看起来格外的苦涩与悲伤。
“师傅啊,你不知道啊,我当时可是恨死你喽。你也不想想,你就我这么一个捡回来的伢子。你就这么丢了?万一我死了?那可是战场啊!”
“那时候我就想着,怎么着我也不能上战场嘞。然后我就想方设法的跑了敌门去了。那可是我第一次杀人,你不晓得的,整夜整夜的做噩梦。可是我怕死啊!怕成一个无名小卒一般的死了。那个斥候临死时后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后来啊,我拿了那个斥候的头,去参军。嗯,帝国的军旅还好,没那么黑,没污了我的赏。给了我个十夫长做了做。”
“嘿,你不知道我那时候多嘚瑟。呦,那嘚瑟的,走路都是飘着的。”
这时候齐轩停了,看着吴道子。吴道子笑了笑说到:“嗯,接着说。”
“师尊,我啊……”齐轩突然哭了起来,大概是可以借着醉酒遮掩过去,也可能是因为在吴道子的面前不用顾及颜面,因为那是他的师傅。
只是此刻吴道子却是心疼,却也心安,至少齐轩没有在自己面前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我啊,最开始那十个兄弟,在埤城一站的时候,我们中了埋伏,他们十个给我挡着箭,骂骂咧咧的让我赶紧滚,别妨碍他们拿军功。我……军他屁的功。对面整整五百人。他们以为他们是神仙?”
“我后来才知道,他们啊,是老头子的派去的。”
“……直到,我成了都护!都护啊。从二品的武将呐。上了朝堂,谁人敢不给我面子。背地里叫我疯狗,还是王上最忠诚的疯狗,让咬谁就咬谁。只要丢块骨头,那跑的比谁都快。”
“嗯,打西蜀。老头子不准我围城,总说日久生变。让我速战速决。我不听。那时候我本事的嘞!真他妈本事的嘞。”
说着,齐轩一把把酒壶摔到了地上,吴道子看着他,突然齐轩哭着喊着,嚷着,对着吴道子说到:“师尊,你知道吗,我后悔了。我早知道就要听老头子的话。我……”
此刻齐轩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跪在地上,看着吴道子,惨然的半天抽泣,缓不过气来。
吴道子是第一次正面看到齐轩这般样子。突然心中颤了颤,抚了抚齐轩的头发。
此时此地,齐轩毫无隔阂的将自己的情绪完全表达在自己的面前,吴道子心中终究还是软了些,这表明了齐轩此刻完全的信任他。
做师傅做到这般,终究也是无憾。
……
第二天当响,齐轩笑了笑,心中第一次如此舒畅,将心中的淤积完全吐了出去。
出了门,看到了周围的凌云宗弟子,那些凌云宗弟子对着他行礼,他第一次没有还礼,而是直接开口:“早啊。”
众人愣住,觉得今天的齐轩比以往的不同,以往齐轩虽然温和,但是终究还是有种隔绝的感觉。却没有如今这种亲易的感觉。
到了赵长陵的居所,赵长陵正在看书,看到齐轩,赵长陵笑了笑善意提醒说到:“怎么这个点来了?听说还有不少人想要挑战你嘞。”
齐轩坐到赵长陵的对面,拿了一个酥饼,丢进口中。满不在乎的说到:“先让他们等等。”
赵长陵说到:“你也不怕落了面子?毕竟你现在可是在风口浪尖上,不论做什么都可关乎你的声誉。”
“声誉?”齐轩笑了笑,说到:“呐,声誉呢,分两种,一种像是刘星辒那般,日积月累的君子德行,第二种,是你让所有人都心中畏惧。第一种我做不来的。”
赵长陵愣了愣说到:“你这般说……”
“嘿嘿。”齐轩不说话。
赵长陵蓦然站了起来,本来想谢礼,可是却又止住。对齐轩笑着说到:“不错,不错。”
二人表达着最初的善意,便是坦诚。
这时候齐轩站起来,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来到了演武台,空荡荡的广场上,只有一个苍老的老者在演武台上站着。
见到齐轩,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却又很好的掩饰过去,刚想开口。却突然失去了齐轩的所在。
下一刻,他感觉背后一痛,他低下头,看着贯穿了自己腹部的手臂,慢慢的抽了出来。
齐轩没有回头,直接离开。
那老者闭上眼睛,虽然没有死去,但是终究废了修为。
他很清楚齐轩为什么这般做,活着的例子,总归要比死去的例子好用的多。
而齐轩此刻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就如同那老人所思所想一般,齐轩的心思就是这般。而且如今他心头上的桎梏以去。心境上的破绽没了,心性比以往而来更加缜密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