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命啊!”瑾荣华此时早已花容失色,呼救声也引来了不少侍卫,可见到如此数目的银环蛇围绕在画舫周围,又有谁敢上前?
飞檐上的女子却痴痴笑着,口中还喃喃道:“是你要害我……嘻嘻嘻……害我……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看她的样子……是真的疯了?”魏之虹怔怔看着眼前的景象,他还是头一回看见银环蛇集结成群的景象,更是头一回见这位传闻中背负南楚国宝藏秘密的帝姬,竟是个疯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在多方势力中周旋、保守秘密的人。
这样一个疯子,竟能让父皇母后束手无策?红看着帝姬也是满腹疑惑。
众人正看着帝姬,却没人在乎那瑾荣华。不知不觉,已有一条蛇攀上了瑾荣华的小腿,正顺着往上爬!
“瑾荣华!”红倒吸一口凉气,正要提醒瑾荣华不要乱动,肩膀却一沉,原是魏之虹拍了她的肩膀说道:“别被瑾荣华骗了。”
“嗯?”
“银环蛇最是狠毒胆小,遇到活物必先一口将对方毒死,哪里有只顾着往上攀爬的道理?”
“你是说……”红连忙看向瑾荣华,瑾荣华挣扎的厉害,可那银环蛇却似乎并没有咬她的意思,只顾着往上爬,眼见得一会儿功夫,便已顺着瑾荣华身子爬到了瑾荣华的腰带上,看样子,是想顺着腰带攀上飞檐,飞檐上,正是神智不清的南楚帝姬!
“魏公子,你能不能将帝姬救下?”红望着飞檐上的人影簇起了眉头。若是计较瑾荣华的生死倒是真无妨,不过是父皇的宠妃而已,如何能与身负巨大秘密的南楚帝姬相提并论。可眼下……
魏之虹略一点头,刚要飞身跃起,却见得太液池那一头的桃花林里窜出一个绿衣人影,那人影身法了得,须臾间便自石画舫另一侧攀上了飞檐,手起刀落,将最顶端的那条银环蛇连带着瑾荣华的腰带一并砍断,又一把抱了帝姬从飞檐上离开。
“白家身法果然了得。”魏之虹开口道。上元宫宴那日,他便领教过白家的功夫,自然知道那移形换影的精妙之处。若不是那日他无心恋战,对方也无意拼尽全力,拼死一搏,胜负倒真是难说。
红眼见着那绿衣人抱着帝姬落在太液池中的水榭上,才看清楚那绿衣人不是别人,正是白浅将军。顿时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白家向来为太子党,若是帝姬的秘密落入太子哥哥手中,那博弈的平衡一旦被打破,宫里宫外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此时,在场众人各怀心事,倒没人想起落入水中的瑾荣华。还好不多时椿尚侍领着皇帝銮驾过来了,周围侍卫这才手忙脚乱地开始打捞起瑾荣华来。说来也怪,瑾荣华落水之后,原先聚在水中的蛇群不知如何便一哄而散,好在没有蛇咬到瑾荣华,荣华自己也略微识得水性,这才没什么大碍。只是瑾荣华上了岸见着皇帝銮驾,便哭哭啼啼吵嚷着说长公主管理后宫不善,让她险些被歹人所害,又说长公主带了人却见死不救,只顾得隔岸观火,倒是把自己任性闯宫的罪责脱的一干二净。
“红儿!她是你的庶母,你怎可如此胡闹?!”皇帝本就正在气头上,他一早得到血滴子密报,朝中多数官员均已臣服于皇后多年,大将之中,左右大将军均是皇后心腹,镇国大将军魏晋锋持中不言,恭义将军白飞烟归顺太子。此一来,能真正听命于他的军队屈指可数,要坐稳帝位,便是只能牢牢靠着殷家这棵大树。午后听得椿尚侍来报瑾荣华擅闯望春台,本以为殷丞相嫁女是与自己示好,如今看来,只怕是殷家也……
“父皇息怒,儿臣方才并非见死不救,只是事关瑾荣华与南楚帝姬,儿臣不得不让椿尚侍去问过了父皇再做区处。”红盈盈一拜,不紧不慢地说着。也好,既然都盯着南楚帝姬,不如将事情挑明了,也好彼此求个痛快。
“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帝视线扫过远处跪倒在地的白浅和白浅身侧的瘦弱女子,神色肃然。
“父皇方才也听瑾荣华说过了,南楚帝姬一路劫持瑾荣华至此,险些伤了荣华性命。好在白将军正好路过救了荣华一命。”红淡淡说着。
那头的瑾荣华顾不得刚才落水的狼狈,连忙接话道:“皇上明鉴!臣妾被这贱人一路追赶挟持,若非是长公主执理后宫不善,这贱人如何能这般放肆?!”
“荣华慎言!”椿尚侍适时地开口,“再怎么说南楚帝姬也是一国公主,怎由得荣华一介妃妾在此妄逞口舌之快。”
“你……”
“够了!”瑾荣华刚要说什么,却被皇帝狠狠打断了,“朕问你,你到望春台去做什么?”
“臣妾是……臣妾是瞧着望春台的桃花开的极好,想折些给皇上送去。不料望春台的太监好不懂规矩,不让臣妾进去不说,还将这贱人放了出来……”
“皇上明鉴啊,没有皇后娘娘的吩咐,奴才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帝姬放出来啊!”望春台职守的太监听到此处急忙跪倒在地。
事已至此,众人心知肚明,瑾荣华自然不会说实话,无非还是是拿着下人的性命折腾罢了。
红瞥了一眼皇帝的神色,开口道:“荣华此番受了惊吓,还是早些回宫休息罢。望春台的奴才不懂规矩,便自己去慎刑司领个了断。今日闹了这么些时候,又惊动了父皇,想必荣华与帝姬都累了,这些个日子,便不要在宫里随意走动了,免得又闹出什么事情,惹父皇母后烦心。”
“你!”瑾荣华颇有些不服。长公主此言,无非是禁了她的足。帝姬神智不清,本就不能随意出入。这一来,便是故意针对她了。
皇帝瞧了一眼瑾荣华,到底美人梨花泪惹人怜惜,便觉得红有些过了,刚想说什么,却听红继续柔声道:“父皇回朝不久,朝中必然有许多事物要处置,后宫之事,孩儿已经替母后料理了多年,还有月娘娘协理,难不成,父皇还信不过孩儿么?”
这便是彻底堵了皇帝的嘴。魏之虹瞧在眼里,红的手段未必多高明,甚至有些骄横跋扈,可眼下,却也是最行之有效的计策。罢,终归也是瑾荣华讨嫌。
皇帝瞧了眼还满脸泪痕的瑾荣华,却也对红的话心知肚明。一国之君,难不成还要花心思在女人的事情上?顿时也没了主意,便点了头让红自行区处,带着鸾驾起驾回宫了。
眼下,瑾荣华倒也规矩,自由宫人搀扶着回宫去了。却是南楚帝姬紧紧跟在白浅身侧,大有寸步不离的架势。
“许是方才帝姬受了惊吓,现下只相信白将军吧。”椿本想近身帮帝姬擦擦脸上的脏污,却不料帝姬忽然躲到了白浅身后,一副小孩儿怕生的表情,倒把白浅当成了救命稻草。全然不见方才阴鸷暴戾的模样。
“罢了,有劳白将军与本宫一同将帝姬送回望春台吧。”红说着,看了一眼白浅身后的女子。“走吧。”
御花园风景如画,一行人默不作声穿行其间在那花叶之间倒是有些诡异的气氛。新发的柳枝在风里摇头晃脑,须臾间令人有些失神。行至假山深处,白浅蓦地顿住了脚步,身后的帝姬没注意便一头撞在了白浅背上。红见此场景,知道白浅有话要说,便遣退了周身的宫人,魏之虹也识趣的退了几步,只站在便于保护红的距离范围内。
“何事?”红先开了口。
白浅看了眼躲在自己身后怯懦的南楚帝姬,对帝姬的精神状态也猜出了七八分,便不顾及这许多,直言道:“长公主殿下,卑职今日,一则向长公主赔罪,上元宫宴那日,家父酒后失言,冒犯了公主,今日难得,便与公主赔罪。沙场之人进宫不易,不比魏公子能时刻伴驾左右。”
红听着这话不觉莞尔。赔罪?怎么字里行间还透出了些拈酸吃醋的意味?忍了笑意,便开口接话道:“白老将军尽忠职守,便是玩笑几句又何妨?本宫自然不会当真。倒是你说,一则赔罪,那二则呢?”
“二则……”白浅有些踌躇,“二则……宫宴之上家父所言之事,还望长公主……”
红听到此处,早已明白了白浅的心意。可嘴上却装着不懂:“望本宫如何?”
“望长公主……望长公主明白……明白卑职的心意……”白浅愈说愈心急,额上竟不由得渗出了汗。
不远处魏之虹斜倚着假山眯着眼小憩,白浅的话却一字不落全收进了魏之虹的耳朵里。
红却不冷不热说了一句:“你该知道,这种事情本宫未必自己做得了主。”
不错,她未必自己说了算。说给他,也说给他。
魏之虹像是没听见,依旧一副淡然的表情。
“不,只要殿下点头,如何做不了主?”白浅却不吃这套。这些年皇帝皇后对长公主的宠溺程度朝野上下有目共睹,别说一个驸马,哪怕是长公主要与太子平分天下,只要她想,皇后大约能想出千百种法子来成全。
白浅笃定的口吻让红哭笑不得:“白将军,本宫不知道哥哥对你说了什么让你对本宫有这般误解,不过,本宫只提醒你一句,东宫那位的话,你还是少相信些。虽然不知道最近父皇可是有什么把柄被哥哥拿住了,以至于父皇近来对哥哥器重有加,若是凭此,将军就敢相信哥哥能帮将军坐了这驸马之位,只怕会让将军失望。”
白浅一愣,旋即面色有些尴尬。不错,这些话,若是没有太子撑腰,借他两百个胆子也不敢如此与长公主细说。无非是……
红打量着白浅的神色继续说道:“这些事不必旁人多说,将军细想便知。以东宫那位的才智,与皇后相争,有几分胜算?”
白浅沉默不语。太子之所以成为太子,并非是因为他德行出众才学过人,仅仅是因为嫡长子的身份。加之皇帝本就子嗣绵薄,实在是无从选择才扶持了太子。若非白飞烟顽固,愚忠于太子,当真不是什么明智之选。
“将军是聪明人,许多事,便不需我再提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