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戒备森严，庄严华宝的西华殿，今日看起来也有了不同的气象，巨型的节日宫灯悬挂在殿前，几株大盆的金橘被移到殿门两侧的路边放置着。橘红色的果实挂满了枝头，煞是惹人喜爱。也给这平时肃穆的大殿增添了不少的生机和情趣。
殿门口的地毯已经更换一新，侍卫们全穿上崭新的制服，精神抖擞分立在殿前。早有不少官员盛装前来，等待着皇上的接见。
丞相韩敏也在其中，今日他换下了长穿的黑色衣炮，深紫色的长袍显示着他尊贵的身份，更衬托着他高雅的气质。果然是少年丞相，风流倜傥，举手投足间风范自然流露，不需要装饰，光那份从容不迫的气质就已经压倒众人。
“王爷，王妃，吉祥。”他见我们缓步的走来，迎了上来。他的目光稍微的在我的身上驻留了一下，便转向上官如玉。“王爷，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
古人是不是说话都这么虚伪？我忍不住抬眼看了一下上官如玉的脸，明明在他的脸上就写着疲惫二字，韩敏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过我总感觉韩敏的样貌好象一个人，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象谁。就在我低头苦思冥想的时候，殿门口的太监通传了一声。“皇上宣轩阳王与王妃晋见。”
我感觉到上官如玉握着我的手微微的颤抖了一下，我略带担心的看了他一眼，正好他也在低头看我，我朝他嫣然一笑，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他朝我牵动了一下嘴角，算了回了我一个笑容。“走吧。”我轻声的说。“不管怎么样，别忘记我在你的身边。”我不知道拿什么话语来安慰他。但是这个时候因该鼓励他不是吗？
我能理解上官如玉内心的激动与恐惧，他将要面对的是自己的亲弟弟，是杀害自己心爱女人的凶手，更是这个国家的君王。
与他一起迈着沉重的步伐，沿着铺满猩红色地毯的台阶一步步的走向西华殿的大门，我忽然感觉自己脚下的地毯是用鲜血染红的，红的让我有点头晕目眩。
暗红色描金的大门在我们的面前缓缓的打开，与上官如玉一起步入其中，温暖的空气包围着我和他。上官珏是怕冷的，这个大家都知道。西华殿里也装饰一新，处处洋溢着过年的气氛。
“轩阳王上官如玉携王妃参见皇上，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兄和丝丝不必多礼。”上官珏走下了龙椅，他今天也刻意的打扮了一下。修长的身体益发的俊美，就脸平日里看起来苍白的脸色好象都好了许多，淡淡的有了一丝红润。整个人看起来也有活力了不少。
“皇上看起来心情不错。”我忍不住开口道。
我的主动开口让上官珏的心情大好，他那双温和秀美的眼眸驻留在我的身上。“是啊，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可是什么都重新开始了。”
“是吗？”上官如玉在一边冷不丁的冒了一句，害我的心跳的好象打鼓。我暗中拽了拽上官如玉的袖子，提醒着他不要冲动。
“皇兄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怎么昨天睡的不好吗？”上官珏好象完全没在意到上官如玉刚才的话，目光转向他关心的询问着。
“是啊。”我连忙替上官如玉说。“王爷他昨天几乎没怎么睡。”我又加了一句。“守岁呢。”
“呵呵，皇兄也有此童心。真是有意思。”上官珏爽朗的笑了起来。
“皇上，臣有一事不明，想向皇上请教。”上官如玉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取出了揉在袖子里的书信，交到皇上的面前。“请皇上先看了此信再说。”
我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过也好，看看上官珏他怎么解释。
上官珏面带笑容的接过信，展开一看，笑容骤然从他的脸上消失，殿内的气氛顿时凝结成霜。
“皇兄此信是从何处得来？”上官珏看完后合上了信，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意外得来。皇上，信上所说是真还是假？”上官如玉也在注视着自己的弟弟，两个相貌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在西华殿里对视着，用目光做着无言的对决。他们两个相看两不厌，倒让我如坐针毡一样。
“朕如何得知？”上官珏下定决心要将事情撇个一干二净。“不过为什么此信会交给王爷，而不是朕，毕竟朕才是涟漪的丈夫。”
“是啊，臣也纳闷着。”上官如玉不动声色的回着。
“你既自称是臣，便应该知道什么是纲常伦理，涟漪是朕的皇后，她的事情自然全由朕来过问。皇兄不必多费心。”上官珏沉声说。
上官如玉无语的看着上官珏，“皇上说的是。臣僭越了。”他看了我一眼，忽然伸出手臂将我揽入怀里。“丝丝是臣的王妃，如今臣想与丝丝归隐田园。从此不过问世事，皇上可准？”
“不准。”上官珏想都没多想就直接拒绝了他的请求。“王爷乃是国之栋梁，王妃也是百年不遇的人才。朕不会准许你们两个离开朕的身边。”
上官如玉惨笑了一下。“臣早就猜到皇上会这么说。涟漪的死皇上心里应该最明白。臣也不想再多说了。皇上，臣累了。”
上官珏的脸色变了又变，他的手捏成了拳头，只捏的自己的关节生疼。他隐忍着自己的情绪。“累了可以休息，总之皇兄不可离开京城半步。丝丝更加不能走。银行还需要她，大齐的百姓也需要她。”
我愕然的看着上官如玉。。。为什么我不能走？银行已经上了轨道，我培训出了一批经营能手，他们已经足以应付各种突发事件了。至于大齐百姓需要我更是匪夷所思，需要上官如玉才是真的。
“皇兄真的累了。那就将西营的兵权交出来吧。”上官珏继续说。“朕前几天也正想着这件事呢。如今皇兄自己说累，那正好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上官如玉看着上官珏，惨淡的一笑，“好。皇上要什么都给。你为君，我为臣。皇上想做什么做不到呢？皇上大可看看我这里还有什么能看的上眼的，一并拿去。臣的命，皇上要不要？双手奉上。”他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都拿去吧。拿去好啊。拿去我就解脱了。”他一边疯狂的笑着，笑声凄惨而尖锐，让我心为之震撼。他怎么了？我看着他不正常的脸色，几乎疯狂一样的神情。
“王爷。”我担心的叫了出来。不要吓唬我啊。
“什么？谁是王爷？”他双目赤红的看着我。
说完他扑哧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直接喷在上官珏的身上，上官珏没有防备被喷了个正着，连脸上也星星点点的溅上不少。
“上官如玉你疯了？”我连忙拽住了他的衣袖，扶住了上官如玉摇摇欲坠的身体。“皇上，对不起。我家王爷可能休息不好，所以身体也有点不好，皇上见谅。”
我用袖子为上官如玉擦拭着嘴边的残血。
上官如玉目光呆滞的看着我。“涟漪。。。。”说完向我扑了过来，将我紧紧的搂在了怀里，力气大的好象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一样。“涟漪，你回来了，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
“上官如玉。。。”我焦急的喊了出来，“你怎么了？”我拼命的想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无奈力气没他大，怎么也不行。
上官珏狐疑的看着上官如玉。“皇兄？”他试探了喊了上官如玉一声。
上官如玉缓缓的将头转过去看了一眼上官珏，“你是谁？”他歪着脑袋问。“你是什么人？”他用手指戳了戳上官珏的胸膛。忽然他好象想起什么一样。将我搂的更紧。“你是父皇！！”他的话让我和上官珏面面相觑，我心里一酸，急的简直要哭出来。
“上官如玉。你这是怎么了？”我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父皇！！”上官如玉忽然大力的推开我，我站立不稳，后退了几步，还是摔到了地上。还好西华殿内铺的地毯很厚，我不至于摔的很惨。
上官如玉大叫着父皇，扑到了上官珏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上官珏，“父皇，求求你，将涟漪嫁给儿子。儿子不能没有她。父皇。儿子听您的话，您让儿子出兵，儿子就出兵。总之您只要将涟漪给儿子。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上官珏用力的推开了上官如玉。“皇兄！！你这是做什么？装疯卖傻吗？”他厉声呵斥到，他握住上官如玉的肩膀，大力的摇晃着，摇的上官如玉如同秋风中的树叶一般，瑟瑟发抖。他惊恐的看着上官珏。“父皇。。您不信任孩儿了吗？”他流露出小孩子般无助的目光，带这深深的恐惧。
“皇上。”我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到了上官珏的面前。“求皇上将王爷交还给臣妾。”我匍匐在上官珏的面前，哀求着上官珏。“王爷。王爷他自从接到信开始就不眠不休。他是真的疯了！！”
上官珏看向了我。“你先起来。”他大声朝我怒吼着！他的双手依然钳制着上官如玉。“上官如玉！你耍什么花样？你给朕清醒过来。”说完他一掌挥向了茫然中的上官如玉，那掌带着凛冽的章风，就连跪在地上的我都清楚的感觉的到。上官如玉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笔笔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到殿内的柱子上，然后又摔落到了地上，他哇的一下，又吐了一口鲜血，刚抬起手想支撑着站起来，接着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血染红了他身下的地毯，他闷哼了一声，昏死了过去。
“装死？”上官珏也像是疯了一样，仓琅一声抽出了悬挂在墙上的一口剑，“你给朕起来！想装疯卖傻？门都没有。上官如玉！再不起来的话，朕真的一剑杀了你！”
“皇上。不要啊。”见上官珏真的提起了剑要往上官如玉的身上刺去，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飞身扑了过去，挡在了上官如玉的身上，剑在靠近我胸口的地方停住了。
我哀伤的看着上官珏。“皇上，算我求你了。王爷他真的疯了。您就放过他吧。”
“你让开！！”上官珏的双眼现在也布满了红丝，他原本俊美的面容因为怒气变的有些扭曲变形。他的声音也因为盛怒的原因变的有些嘶哑。“让开！听到没有！！”他大声呵斥着我。
我固执的摇着头，拿自己的身体护住了趴在地上的上官如玉。“皇上。要清醒的人是您！是您将你自己的哥哥逼到如此的地步！！其实涟漪是你杀的对不对？”我不怕死的问了出来。
上官珏愣住了，宝剑渐渐的垂下，“皇兄他。。已经知道了吗？”他无力的问着我。
“是。”我坚定的回答让上官珏的面容更白了。
“他不报仇？”上官珏迟疑的问我。“他不想杀了朕？”
“想。所以他才痛苦。他痛苦是因为你是他亲弟弟！他两厢为难。本来他已经想放弃仇恨，和我离开这里，是你的不准许才真正的将他逼上绝路！皇上，他已经疯了，难道你感觉不出来？”我抹了抹已经模糊了我视线的泪水，“求皇上放过他吧。你就当可怜可怜这个可怜人。十年了，他已经活在涟漪的阴影下整整十年。或许疯癫对他的苦思来说也是种解脱不是吗？正如当年的涟漪一样。”
上官珏呆立在我们的身前，无言的看着我们。他不是不知道涟漪在皇兄心中的分量，更加知道这十年来上官如玉过的生不如死。他手里的剑叮当一声掉落在地上，“你带他回王府吧。没有朕的旨意，他不能出王府半步。”
“多谢皇上。”我将上官如玉背在了背上，他很沉，压的我几乎要摔倒，看着他昏迷中的容颜，我的心里忽然有种感觉，我们才是最最亲近的人，别任何时候都亲密无间。“我们回家了。王爷。”我轻声的说，泪水终于喷涌而出，艰难的挪动着步伐，不管未来怎么样，我一定不会丢下你独自一人。我在心里暗暗的发誓。
上官珏动容的看着我和上官如玉的背影，长叹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