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三个人影在河边拉得老长。
“然哥哥，然哥哥，为什么太阳变红了啊。”
一个身着花衣裳的小女孩坐在巨石上，两只小脚丫扑哧扑哧的打着水，一根雪白可爱的手指遥遥指着那即将落下去的夕阳，好奇的问。
“大概是她害羞了吧！”
陆然走入了溪流之中，任由河里调皮的鱼儿在自己脚边游过，心里一片宁静。
“小九，你觉得呢？”
那小女孩儿又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另外一个小男儿，继续问。
陆九嘻嘻一笑，往前一跳，一脚就蹬在那巨石之上，站在了那小女孩的身边，大声地说：“我辈皆是豪杰，依我看，这太阳，见到我们也是要自愧不如的！”
那小女孩儿一听，连忙掩嘴扑哧一笑：“你比太阳还厉害么？”
“那是当然！”
陆九一挺胸膛，伸手拍得噗噗作响，随后颇为得意地瞥了那小女孩一眼：“这以后，我一定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因为凡是比我厉害的人，我都会把他们统统杀掉！”
那小女孩儿古灵精怪地挑了挑眉头：“莫非，你这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对！”
陆九嘿嘿一笑，蹲下身来：“这是我的第一个愿望，我的第二个愿望，便是在独揽天下之后，迎娶你过门！”
那小女孩撇头看了陆九一眼，轻轻一笑，噗嗤一声跳入河里，迈开了脚丫子，几步跑到了陆然身边，一把揽住陆然的手臂，嗲声嗲气的说：“人家以后可是要嫁给陆然哥哥的！”
陆九咬了咬呀：“陆然有什么好的！哼！”
．．．．．．
清华殿上，每日的早课，今日的内容是擢审。
陆九和陆然并排坐在堂下，整个空旷的清华殿只有他们师徒三人，显得有些空旷。
“例案，第一百七十三例。”
堂上，陆九陆然的师傅悠悠发声。
“裁定，女鬼入打散魂魄，秀才送归乡里。”
陆然低头看了看案例，很快就给出了自己决断。
类似的案例陆然看过了不少，以往的彩戏师都有心软过，结果自然是人鬼情未了，最后那鬼吞了活人的阳魄，继续为祸人间。
“我反对！祖上有训，人鬼皆有善恶之分，从卷上我们无法得知那女鬼是善还是恶，就这样拆散两个人的姻缘，终究不合适！”
陆九立马就站了起来，一脸的愤慨：“你知道思念有多痛苦么！？你这是害了两个人！”
陆然冷冷一哼：“一个人是人，一个是鬼，人鬼殊途。不然人间和地府为什么会有无法越过的桎梏？”
陆九一时间哑口无言，扭头看了看悄悄躲在门口看得津津有味的小丫头，咬了咬牙：“你就那么笃信人鬼殊途，你就．．．”
“九儿！”
堂上一声轻喝。
陆九抬头看了一眼有些薄怒的师尊，只能忍气吞声，再次坐了下去。
．．．．．．
“师尊！”
夜，雨。
陆九跪在师尊房门之前，失声痛哭。
“你心性不纯，为师已经说了，即刻将你逐出师门。你休要在这里再纠缠为师，速速离去吧！”
房间里，传来了师尊痛苦的声音。
“师尊！弟子错了！弟子再也不敢了！”
“吱呀。”
师尊的房门悠悠打开，陆然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撑起了一把纸伞，往前迈了一步，看着雨里的陆九，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能？能！能这样对小师妹。”
陆然深深吸了一口气，挥手扔下了一个包裹，看起来是陆九的衣物盘缠，转身就离去了。
“小师妹，小师妹，你帮我，帮帮我，在师傅面前说说情，我错了，真的错了！”
陆九膝盖顶着湿漉漉的地面，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着，也顾不上泥浆溅满了自己一身。
现在，他只能无力的在雨中嘶吼。如果不是他酒醉，如果不是小师妹心中只有陆然，如果不是那个陆然！
“禽兽！”
屋子里爆发出一声糅合着愤怒，委屈多种情绪的娇弱吼声，随后就是一阵阵轻轻的啜泣。
“师尊！”
陆九忽然就站了起来，身体里也不知道那里爆发出了一股力量，酒精在他的脑子里迅速沸腾。
“滚！”
师尊也发出一声爆吼，终于是忍无可忍了！
一颗巨石，瞬间坠入大海，掀起了滔天巨浪！
“嘭！”
陆九飞身而起，一脚就踹开了眼前那一道木门，房子里的师尊正坐在床边，安慰着缩在被窝里的小师妹。
就在陆九飞身而入的一瞬间，师尊霍然立起，往前迈出几步，对着陆九怒目而视：“你还要干什么！”
“我要带走小师妹。”
陆九的声音逐渐平稳了下来。
“滚！”
“哗！”
师尊猛然一抬手，扬掌就准备打在陆九脸上。
“噗嗤！”
缩在被窝里的小师妹那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忽然截然而止！
一道血红的刀口子从师尊的背后挣了出来。
“啊！”
小师妹一把掀开被子，看到眼前一幕，顿时一声尖叫，险些昏厥过去。
刚走出去还没有多远的陆然心里一惊，顿时料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一扔自己手里的雨伞，刚要跑起来，脚下立马就滑了一下。
“你！你！你！”
师尊高高抬起的手不住的颤抖着，却已经无力在打到陆九的脸上了，只是软软一垂，落到了陆九的肩膀上！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陆九近乎癫狂的一笑，伏在师尊的耳边，轻轻的说。
“混蛋！”
小师妹终于反应了过来，刚准备挪身站起来，腹下却是一阵撕裂的疼痛，又叫她再次跪倒在了床上。
“陆九！”
陆然慌张地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便看见了师傅轰然落地。
陆九一见陆然来了，立马折身一山，一只手直接就捏住了小师妹雪白的脖子，刚才才从师尊胸口拔出来的，还血迹斑斑的腰刀，就抵在了小师妹的脖子上！
“陆然啊！陆然！你可要想清楚了！是你死，还是小师妹死！”
陆然刚准备去摸腰间的剑，听闻这句话，浑身一颤，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这！
“你个大胆狂徒，居然敢行弑师之法，让我！”
陆然还没有说完，陆九就是一声惨笑。
“我已被逐出师门，何来弑师之说？”
陆九说完这句话，笑得浑身发颤：“我再问你一次，是你死，还是小师妹死？”
陆然咬了咬牙，他没有把握，如今的陆九已经癫狂，即便他再爱小师妹，那也有可能真的会对小师妹下手！
“我死！”
陆然决绝的一甩手里的剑，转而就把剑刃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陆九，我陆然，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
“不要！”
小师妹忽然一声惊叫，伸手就抓住了陆九的手，脖子朝着那血刃狠狠地抹了过去！
“啊！”
别说陆然，就连陆九也为之一慌。
“混蛋！”
陆然率先反应过来，手里的长剑一挑，就朝着陆九的心窝刺去。
陆九匆忙之下，一抄小师妹的身体，挡在了自己面前。
陆然心里一痛，匆忙收手。
“哈哈哈哈！”
陆九躲在小师妹身后，笑得肆意妄然：“小师妹是我的了！哈哈！待会我会召齐小师妹魂魄，即便是阴阳两隔，那我也比你活得快活！”
“你！放过小师妹，让她安安静静的轮回转身，不然我追杀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碎尸万段！”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陆九手里的腰刀一闪，居然就朝着师尊的躯体扔去！
陆然赶忙一伸手，想要阻了那刀，师尊已经归去，他又怎么能让陆九再破坏师尊的尸身？
只是错神之间，陆九就已经搂着小师妹的尸身，破窗而出，逃逸了出去。
陆然心知自己中了调虎离山计，也无可奈何，师尊在上，他也只能先等安葬好了师尊的尸身，过来服丧孝期，再去找陆九报仇。
窗户边一道奇光闪烁，房间里忽然多出了一个人。
而陆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六子默默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师傅默默地给师祖收拾好容装，默默走出去，心里一种说不出地难受。
这也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六子看着他们从小到大，一天天成长，一天天破裂。
欢乐，哀愁，痛苦，愤怒，全部都在六子的脑海里汇聚。
然而他始终只能看着，一遍一遍。
六子说，梦是人最珍贵地记忆宝藏，他之前没有经历过，但如今却在里面痛苦且快乐着。
他无法拒绝他的梦，只能努力去享受梦境给他带来的，最真切的感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