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安平城是寂静的,路边零星的摆放着一些桌椅板凳,白天忙碌的做工者只有在夜晚安睡前这一小段间隙,能够安然的享受劳动所带来的喜悦。
走在这样一条呼喝声不绝的街上,凌翔却沉浸在内心之中。
之前那顿两个人的晚饭,终觉还是没有发生什么。老板娘最后借着未散去的酒劲沉沉入睡,将她抱上床榻盖好被子后凌翔退了出去。来到街道上到,夜间的清风能够让他清醒一些,今天的酒劲头大了点,他也有些醉了。
伸手在身上摸索起来想拿根烟,然后顿住。
身上穿的是古意盎然的青衫,自然也就没有装烟的口袋。这提醒了他,世界已经变了。
突然有些烦躁,凌翔不想去分辨现在和前世的区别,因为那会让他想起前世发生的种种,在清醒的时候他并不像回忆起那些,那会让他痛苦。只有醉酒之后,似真似假的记忆涌现出来,他才能忘却两个世界的差别,肆意的放纵。
“今晚的酒确实醉人了些。”凌翔自语道。
街边一处喧闹的酒棚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伙赤膊壮汉肆意的吃着酒肉,呼声欢笑不绝于耳。桌上并不算好的酒肉和壮汉们畅快淋漓的笑声,却勾起了他的食欲。
想想那顿晚饭,自己好像光顾着喝酒菜并没有吃几口,倒是大多进了老板娘的肚子。
这么想着,凌翔走向那间简陋的酒棚,招呼来了小二道:“有什么拿手的酒菜上一份。”前面正好从掌柜那领了些少年们的供应,现在自己挪用些也并无不妥吧……
酒菜还未上来,那伙赤膊大汉的谈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喝。今天不醉不归!”其中一个络腮胡子高喊道,自己先拿起酒坛狠狠的灌了起来。
边上众人见状高声叫好,怂恿着再来。
一个身材魁梧,面容沉稳的大汉笑看着被架上台的络腮胡子,说道:“今天不用顾忌什么,平常谨慎惯了今天就肆意一把。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众人轰然叫好,纷纷端起酒盏豪饮起来。
酒尽杯落,大汉们却沉默了。
“小姐……”络腮胡子好像有些醉了,说起话来都有些含糊“真的要嫁过去吗?”
闻言其他壮汉眼神复杂的看了络腮胡子,其中的复杂意味让旁观的凌翔眼眉一挑。
“庞四,这是老爷的决定……也是对小姐最好的选择。”沉稳大汉灌了口酒闷声道。
“可是……”络腮胡子还想说些什么,但突然注意到了同伴们沉默的眼眸,他便没了话语。一口喝完盏中的酒水,愤愤的将酒盏摔在地上,飞溅的碎片四散而落,其中一片正好落在凌翔脚边。
很明显,大汉们的心情都很不好。
闷闷不乐间,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诸位,喝酒本是解闷之用,发生何事竟将这盏都摔碎了?”凌翔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片刚刚飞溅过去的碎盏。
“你是?”众人莫名的看着他,其中那个沉稳大汉估计是领头之人,扫了凌翔手中的碎片出声问道。
“在下凌翔,一过路人尔。”伸手拨开一个大汉占了他的位置,凌翔微微一笑“来这里消遣却被一番惊吓,特来讨杯酒喝。”说着扬了扬了手中的碎片。
‘找麻烦的?’众人心中闪过这个想法,互相对视了眼暗暗戒备起来。
沉稳大汉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自说自话的陌生人,很确定这张面孔自己从来没有见过。
“兄弟失手误伤公子,本就该道歉。”沉稳大汉还是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现在是多事之秋“惊扰了公子还望海涵,既然公子喜酒,今日这顿酒水我庞勇请了!”
“有菜无酒食之无味,有酒无伴食之甚憾。”先是卖弄了一番,凌翔笑道:“我来讨酒可不是找事的,只为了交朋友而来。”
盯着凌翔看了会儿,庞勇突然哈哈大笑:“没想到这小小的安平城也有如此豪趣之人,既然是为交友而来,请了!”说着,一坛未开封的酒水摆在他面前,看那大小是五斤装的。
摇头失笑,凌翔一拍封泥灌了起来。五斤的酒,虽然是低度酒但喝多了也醉人,先前已经喝过一场,这坛酒喝完就算他没醉肚子也装不下了。
“咕噜咕噜~”几息之间半坛已经下肚,虽然并不认识凌翔,但围观的众大汉还是轰然叫好,喝酒豪爽不扭捏的好汉才能入他们的眼,凌翔一坛酒就获得了众人的好感。
待酒喝完将空坛往桌上一摆,凌翔哈哈一笑:“酒不错,量足。”
“请!”庞勇笑道:“请上座!”
“好,今天我就坐了这上座!”凌翔也毫不客气欣然落座,转头招呼小二道:“将酒菜搬来这桌,我要与新朋友同饮。”
虽然多了个陌生人,但大汉们不过一会儿就放开了,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还轮番敬起凌翔酒。
而凌翔则来者不拒,几轮下来他这个被围攻的人还没倒,劝酒的众大汉却倒了一片,场中清醒者不过三四人。
“兄弟好酒量!”庞勇目光扫过倒了一地的醉汉,对凌翔笑道:“这班小子平常都自诩海量,今天碰到凌兄可就李鬼碰上李逵了。哈哈~”
“饮酒作乐只为怡情,众兄弟会醉是因为想醉,我没有醉是因为醉不得。”凌翔说道,似乎话中有话。
“哦?”庞勇眼中微闪,虽然他也喝了不少酒,但以他的酒量还醉不了,听了凌翔这番话,清醒的他自然听出了画外之音。
“先前在旁等待之时,我闻听众兄弟闲聊。”凌翔解释道:“似乎听到了嫁娶之事,听其意你家小姐并不满意,却因没得选择不得不如此。”
“而正巧,我有一朋友状况与此情景不尽相同,皆是无法选择只能逆来顺受。心中有感所以特来请教,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印证一番以期找到解决之法。”
“是吗?”庞勇也有些讶然,还以为对方接近过来是为了何事,没想到是打听这事?
虽然庞家现在对小姐婚事羞于启齿,也只是这等丢人之事不愿多谈,本身却并不是多么机密的事情。稍微关注庞家的人都知道其中隐情,只有远离江湖的普通百姓才不知道罢了。
“不知庞兄能否解惑?”凌翔问道。
“此事也不是什么机密。既然能帮到凌兄,也是一桩庆事。”庞勇沉思了片刻,缓缓讲述了起来。
“庞家以押镖为生,行镖多年虽偶有风浪,但也能平安度过。直到不久之前……”
这是一个在凌翔听来颇为老套的故事。虽然听着老套,但如果落在自己身上,只怕心中涌起的只有绝望吧。
庞家行镖多年,绿林好汉结交无数。不久之前一趟看似普通的押运却让整个庞家都陷入绝境,一只脚踏出悬崖,稍有不慎顷刻间就会飞灰湮灭。
在安平城北方两百多里的青峰山,山峦密布植被茂密,兼之地形崎岖,自古以来都是盗匪横生之地。其中有一伙盗匪名约青峰盗,常年盘踞此地剥削过往商客,乃是青峰山一霸。
庞家多年行镖各路关系都要打点,青峰盗作为一方霸主自然不会忽视,常年供奉一直相安无事。直到不久前,一趟途径青峰山的行镖被劫,祸事因此而生。
“镖车被劫后,家主联系上青峰寨询问。得知并不是对方做的,这点因该是可信的,不然没了信誉就算是青峰盗也很难在绿林混下去了。这件事对方也是无比重视,要知道青峰山一直都是青峰盗的地盘,突然出现一个不知名的势力,在他们地盘上肆意妄为。打的不仅仅是我庞家的脸,也打了他们的脸。”庞龙说道。
“后来有一日,青峰寨的少当主代表大当主来到庞家商议此事,偶然间,那位少当主在庞府见到我家小姐,当场就想下聘求亲。”
“那位少当主是个什么货色庞家自然有些了解,再有青峰寨岂是什么好去处,小姐若是嫁去岂不是犹如羊入虎口!”
“拒绝对方后的第三天清晨,庞家家主,各路管事掌柜的床头都被写了几个血淋淋的大字。”
说到这,庞龙深吸了口气。
“违者死!”
“这件事发生后庞家大乱,迅速联系在外的庞家人赶回。然后第二天那少当主又上门求亲,甚至连聘礼都一同带来了。当时我也在场,那小子脸上得意洋洋的神情……”庞勇眼中闪过愤怒的神情,随即又被深深的压了下去。
“然后庞家就不得安宁了。呵呵”庞勇冷笑了声,眼中满是嘲讽“一下子是什么心思都冒了出来,往日深埋于水下的污秽,统统暴露无遗。”
“家主最后没有办法,只有使驱虎吞狼之计。联系上了伊家,他家少爷早对我家小姐有意,只不过往日小姐并不领情。”
“而以伊家的势力,就算是青峰盗也不敢樱其锋芒。只不过……”庞勇苦涩一笑。
“经此一事,为保存家族不受青峰盗的危害,庞家只能活在伊家的庇护下。”
“时日一久,还有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