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通往美阳大营的官道上有一队人马,领头骑马之人是一位英武青年,正是羊续之子羊衜,这队近五百人的人马全部都是山越族的精锐,这些人卫护着两辆马车缓缓向西而行。
这二人怎么走到一起了?原来赵岐党锢避祸在北海,和北海的名士孔融交厚,又与泰山羊续交情也不错,近日在洛阳便撮合两家,把孔融的女儿许给羊衜,虽然孔融的女儿才十三岁,但羊续和孔融都同意了这门亲事。这次赵岐西进,正巧遇上羊衜也挂念父亲,由于镖局一事羊衜与****混的相当熟络。
此次,赵岐月前被大将军何进举荐入朝,被天子任命为安定太守,于是不辞辛苦从洛阳马不停蹄地赶往安定赴任。羊衜主动请缨带领五百山越精锐,护送赵岐上任。
羊衜听到赵岐招呼,勒住战马骑至马车旁轻声应道:“老大人。”
车帘一挑,映入眼帘的是须眉皆白的老大人赵岐。
“我们还有多远到美阳大营?”
“大约十余里,天黑之前肯定能到。”
“可曾派人先去通知太尉大人?文庸可在大营?”
“通报的人已经回来了,文庸兄长此刻不在大营,听说救援汉阳去了?”
“汉阳?”
赵岐一皱眉,汉阳离美阳可有四五日的路程,本来还想见见老朋友杨赐向自己推崇的孙女婿,但却可能碰不上了。
赵岐自从党锢之后回到洛阳,观天下大势,心中甚为忧虑,赵岐和蔡邕情况有些类似,身后没有强大的门阀势力,但是家族里也有百十号人,在现在这个年代就相当尴尬了,族中年青一代又无人才,而自己也未入中枢,眼下袁逢刚刚官拜司空,而袁隗则官拜司徒,世家门阀实力空前强大,而大将军与阉宦各自手握大权,像自己这样的士人地位最是尴尬,只能依附他人求存。
赵岐原本便对杨林很感兴趣,以前总以为杨林是仗着身后有杨赐的背景,但自从回到洛阳之后,何进接他进府,从各方面的消息来看,杨林的成功,杨、蔡两家似乎并未出多少力,最多也就是顺水推舟,这不禁让赵岐对杨林更感兴趣,后来和杨赐临死前的一番谈话,更进一步的了解了杨林,赵岐才猛然醒悟,原来并非是杨林靠着蔡、杨两家,而是蔡、杨两家隐隐有推出杨林来支撑两家大局之意。赵岐就再也坐不住了,正好碰上西凉众多官位空缺,便主动向何进提出愿远赴西凉,何进本不愿赵岐跑那么远,但见赵岐自己坚持,便应允了。
美阳大营,张温召集众将正在议事,杨林的急报刚刚收到,张温得知杨林大胜马腾的消息欢欣鼓舞,但对推举阎忠一事却有些踌躇,满营众将也是众说纷纭,意见不一。
周慎不同意,道:“若我等为此事奏请天子,怕天子会误以为我等以此事胁迫,不封阎忠的官,就平定不了西凉了?”
董卓就是喜欢和周慎抬杠,出口晒道:“若是不用文庸之计,我看还真平不了西凉。要不周将军带领我等去和韩遂厮杀一场?”
“董卓,你!”周慎立时面红耳赤,恼羞成怒。这些日子和韩遂交战的都是周慎的部队,确实占不到韩遂一点便宜,若不是阎行走了,阵前挑将也占不到上风。
张温对着二人已经习惯了,劝都懒得劝,直接问道:“大家都说说吧,恭祖,你先说说。”
陶谦之前对张温颇为反感,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张温虽然不懂军略,但绝不强出头,以太尉身份压人,反而处处问询众人意见,陶谦才对张温渐渐改观。
此时见张温发问,便道:“文庸智谋超群,此计是最不耗损我大汉国力的方法,西凉人治西凉,我认为可行,边章和王国的本意也是如此,只是方法用错了。阎忠在西凉名声不逊于这二人,若是处理得当,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平定西凉。至于天子、朝堂如何想,便非我们这些人能够做主的了,多嘴说一句,即便此事天经地义、毫无破绽又如何?只有人会跳出来,鸡蛋里面挑骨头,把事搅黄。”
张温嘴上不说,心中倒是认同陶谦所说,想起洛阳的朝廷,张温心中真是苦笑连连。
正在此时,有人来报,洛阳的赵岐来了。张温只得停下军议,带领满营将校列队迎接赵岐,张温对赵岐相当尊敬,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还为国事劳累,这份心思就很了不起。
赵岐见到张温才知道,韩遂三路分兵,安定城已被叛军围困,校尉盖勋带领五千兵马据城防守,短期之内自己肯定去不了安定了,而杨林救援汉阳,成功以少胜多击退了马腾的两万铁骑,马腾退守陇西。
赵岐心中暗暗称奇,这杨林二十出头的年纪,以前的事不说了,现在已然立下赫赫战功,半年前美阳一战,歼灭了数万西凉铁骑,洛阳这几月来已将此事传的神乎其神,称杨林是年青一代中最堪比皇甫嵩的大汉名将,天子也龙颜大悦。
想不到没过多久,现在又立下大功,五千打两万居然将敌军一战而溃,退守陇西。
难道说天佑大汉,又出了一个冠军侯一般的人物吗?
不管是不是冠军侯,大汉这颗闪闪夺目的将星,已经势不可挡,一飞冲天了。
一番客套之后,张温知道赵岐出自大将军何进府,灵机一动把阎忠一事说与赵岐,赵岐听罢也是一皱眉,沉吟许久道:“太尉大人,西凉边患历经百年,朝廷屡屡发兵征伐,也不知耗费了多少钱粮,文庸此计的确是一条好计,但凡是有识之士,有长远眼光的人便不会阻挠,我会亲自修书与大将军,想来问题不大。”
张温大喜,若是士人和打将军府联手,奸阉定然难以阻挠,连忙谢过赵岐,营中设宴盛情款待。
吃喝之后,赵岐回到安排给自己的营帐,昏暗的油灯下,一道婀娜的身影正在灯下做针线,仔细一看是在编织一件细密的贴身软甲。
赵岐咳嗽两声进到帐中,打趣道:“爷爷是文官,不须征战沙场,蓉儿不要费心了。”
赵蓉娇嗔道:“爷爷!你明知故问,还要羞臊人家。”
赵岐苦笑摇头,道:“蓉儿,你何苦委屈自己,他已经有三房妻妾了,而且对你如此冷淡,一封书信也未曾来过。”
“他便是不想欠下太多情债,所以才不来书信让我死心,我不信他心中没有我!”女子很倔强,樱桃小口略微嘟起,眼眶已经略微湿润了。
自从杨林在栖凤楼上走进了她的视线之后,赵蓉发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杨林,此次赵岐西凉赴任,更是无论如何也要跟来,明着是要跟爷爷做伴,实际上是借机来见杨林。
老赵岐也年轻过,知道孙女一向独立要强,个性坚韧,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只得长叹一声,说起安定被围之事,赵蓉眼珠一转道:“爷爷,反正去不了安定,不若我们索性去汉阳,看看文庸。”
“胡扯!韩遂的大军可就在附近,你我两个老弱妇人如何走得到汉阳,便是太尉大人派兵也不见得能到汉阳。”赵岐瞪了孙女一眼。
赵蓉晒道:“为什么文庸便可以?我看太尉大人帐下都是饭桶。”
本以为赵岐会反驳,却没想到老头反而点了点头,道:“若说打仗,汉营当中却是无一人不夸赞他的,带着五千降骑,竟敢奔袭救援。”
赵蓉对杨林的事最感兴趣,马上问道:“降骑?敢让他们上战场吗?不怕倒戈?”
赵岐一笑,赞叹道:“这就要看具体战场和对手了,文庸这些降骑大都是住在金城的百姓,跟随韩遂叛乱,而马腾的手下大都是当年耿鄙手下的边军,两方仇怨已久,所以打起来问题还是不大的,但若是要直接攻打韩遂,就不敢用他们了,我观文庸用兵灵活,不拘泥定法,的确是名将之姿。”
赵蓉听到爷爷也称赞杨林,自然笑容满面,想起爱郎英姿飒爽,不禁眉目之间含情脉脉。
……
看着怀中沉睡的玉人,眼泪兀自挂在吹弹得破的俏脸之上,口中不时的喊着“爷爷”、“夫君”,杨林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刺痛,轻轻将刘倩放下,默默退出营帐,杨林柱刀而立,典韦随侍左右。
消瘦的身影,睿智的眼神,杨赐的形象不时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尽管身材不够高大,但总是会给人一种仰视的感觉,杨赐就这样归天了,自己没有在膝下尽过一天孝,反过来自己总是接受老人的谆谆教导,循循善诱,自己有今日,杨赐当居首功。
在华阴小县结识了杨倩,之后对自己情根深种,洛水之上私定终身,江东之行,替自己挡箭,若非巧遇药师蓟达,几欲送命,终于等到洛阳大婚,但自己第二天便赶赴征途,现在竟然历经险阻,单骑来到西凉战场。
杨林觉得自己有负杨赐的厚恩,有负爱人的情意,该怎样补偿杨家,不由得心乱如麻。
半晌,杨林低声喝道:“典韦,练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