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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唐·吉诃德义助孤女(2)

桑丘说:“应该没什么错,我见过许多人用自己的出生地来命名。比方说叫佩德罗·德·阿尔卡拉、胡安·德·乌贝达、迭哥·德·巴利阿多里德什么的。想必几内亚也有这样的规矩,公主用她国家的名字加在自己姓上。”

“看来就是这样了。”神父说,“至于你主人结婚的事,我一定会尽力撮合的。”

桑丘听了这话十分高兴,神父对于他头脑如此简单,而且深受他主人的痴心妄想的影响,也感到异常惊讶。这时理发师戴上了用牛尾巴毛做成的假胡子,多罗脱奥也骑上了神父的骡子,让桑丘领路,到山里去找唐·吉诃德。一面还不断叮嘱他,不要表现出认得神父和理发师的样子。他的主人要想当上皇帝,得靠他装作不认识他们才行。

神父和卡德尼奥没有和他们一起上山,卡德尼奥因为和唐·吉诃德吵过架,怕他想起这件事来。神父呢,暂时没到该露面的时候。他们让其他人先走,他们在后面缓步相随。当然,临行前神父没忘教导多罗脱奥几句她该如何行事。多罗脱奥让他不用担心,她一定会按着骑士小说里的描写和他们的要求去做,保证一模一样。大约走了四分之三里的路程,就看见唐·吉诃德正躲在一堆乱石中,他已经穿好了衣服,不过没有穿上盔甲。

多罗脱奥一看到他,桑丘就说那正是唐·吉诃德,她便赶紧催马前行,满脸胡子的理发师紧跟在她后头。他们来到唐·吉诃德面前,理发师从骡背上跳下来,伸手去抱多罗脱奥下来,可她已经很轻快地从上面跳下来了,立刻跪倒在唐·吉诃德的面前。无论唐·吉诃德怎样请求,她都坚持跪在地上对他说道:“英勇强悍的骑士啊,你若不答应慷慨相助,我是决不会站起身来的。请凭着您的仁慈之心和满腔热血,来帮助我这个天底下最伤心、最屈辱的落难女子。这件事可以使您的荣誉倍增,名声大振。如果你真像世人所称赞的那样英勇无敌,为了保护我这个命运多舛的人,救我脱离苦海,你应当义不容辞,这样才不会辜负我慕名远道而来的一番苦心。”

唐·吉诃德回答说:“美丽的小姐啊,你要是再不站起来,我是不会答应你一个字的,而且也不会听你的诉说。”“如果你不答应赐给我恩惠,我就绝不起来。”那姑娘痛苦万状地说。“我可以答应为你效劳,”唐·吉诃德说,“只要这件事不会损害我的国家、君王和那个掌握我心灵意志的心上人。”“好心的先生,您所说的一切都决不会受到损害。”满怀忧伤的姑娘说。这时桑丘·潘沙跑到主人身边,凑在他耳旁悄声说道:“老爷,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您就答应她的请求好了。向您求助的是埃塞俄比亚米科米公大王国的女王,高贵的米科米科娜公主,她只是请您杀掉一个巨人而已。”

唐·吉诃德说:“我一定会尽职尽责,无论她是什么人。我是按照自己的良心,按照自己的原则去尽义务的。”说完,他转向多罗脱奥说:“您要求的事我一定会照办,就请起来吧,美貌的姑娘。”

“那我就讲讲要求你的事吧。”姑娘说,“有个无法无天、胡作非为的家伙篡夺了我的王国,我要劳驾您同我一起回去。还想请你答应,在这件事情结束前,请您不要找别的事冒险,也不要承诺别的人。”“我再次重申,答应您的请求。”唐·吉诃德说,“小姐,从今以后,你完全可以抛开烦恼之事,您应该重新振奋起来,不必再悲伤失意。有上帝的保佑,和我坚强臂膀的帮助,你不久就会夺回权利,重登您那古老而伟大的王国宝座,让那些想反对您的流氓无赖都统统完蛋。我们开始着手做吧,俗话说:‘拖拖拉拉,常有风险’。”

那位落难的女子坚持要亲吻唐·吉诃德的手,可唐·吉诃德无论怎样说都是一个谦逊温和、彬彬有礼的骑士,怎么也不肯答应。他把她扶了起来,非常恭敬有礼地拥抱了她一下。然后,就吩咐桑丘去检查罗西南多的肚带,再给他披上盔甲。

桑丘从树上取下像战利品一样挂在树上的盔甲,并迅速为他的主人披挂妥当,接着又查看了罗西南多的肚带。唐·吉诃德穿戴整齐,就说:“以上帝的名义,现在就离开此地去为这位高贵的公主效劳吧。”

这时理发师还跪在地上,他费力地忍住笑,免得让胡子掉下来。胡子一旦掉下来,这个绝妙的计策就落空了。他见唐·吉诃德已经答应请求,并急于着手完成这项任务,也赶紧从地上站起来,与唐·吉诃德一起,把他的女主人扶上了骡子。

唐·吉诃德转身骑上罗西南多,理发师也上了自己的坐骑,只剩下桑丘徒步行走。桑丘不免又想起那丢失的驴子,本来这时正该派上用场。不过他还是心甘情愿忍受着,因为他的主人已经踏上了通向宝座的康庄大道,很快就会做皇帝了。他的主人会同那位公主结合,那是毋庸置疑的。如此一来,他的主人至少是个米科米公国的国王。一想到这是个建在黑人土地上的王国,将来他的封地上的子民也都是黑人,桑丘的心里就有些犯愁。但他很快就想出一个补救的办法,喃喃自语道:“我封地上的子民是黑人,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把他们装上船,运到别处卖掉,就可以收回一笔现金,可以用这笔钱为自己买个爵位或一官半职,这样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度过余生。大概不成吧,你没有头脑,没有手段做好这方面的事。你以为自己能把成千上万的老百姓转眼卖出去?你还是安心睡大觉吧。哼,不管他们是大人还是小孩,我一定会尽快把他们卖出去。管他们有多黑,我要把他们变成白的或黄的。走着瞧吧,我尽是犯傻。”

他就这样一边走一边盘算,倒把步行的辛苦忘了个一干二净。这时,神父和卡德尼奥正站在一堆乱石荆棘中,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不知道怎样迎上去同他们搭话。总算神父机灵,马上想出了随机应变的办法。他从一个随身带的套子里掏出一把剪刀,三下五除二剪掉了卡德尼奥的胡子,又把自己的灰褐色外套让他穿上,又给他披了一件黑披风,他自己则只穿了紧身上衣和短裤。卡德尼奥此时如果有镜子照,一定会认不出自己来,他已同原来的模样判若两人。

等他们化装完毕,唐·吉诃德他们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可是山里满布荆棘,乱石丛生,骑马反不如步行便利,于是神父他俩赶到了那伙人的前面。当唐·吉诃德和同伴从山里走出来时,他们已在平原上等待了。神父仔细端详唐·吉诃德,装出似曾相识的样子。看了半天,才张开双臂迎上去,喊道:“真是幸运啊。骑士的楷模,我的老乡,拉曼却的唐·吉诃德·德·拉曼却呀。你是绅士中的精英、受苦人的保护神和救星、游侠骑士的典范,竟然会在这里呀。”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紧紧抱住了唐·吉诃德的左膝盖。唐·吉诃德看到他奇怪的言行举止,十分吃惊,定下神来细细一看,才认出是神父。他感到十分的意外,慌忙要从马上下来,可神父按着不让。唐·吉诃德就说:“硕士先生,我骑在马上,而像您这么尊贵的人却在地上站着,实在太不应该了,请您不要拦着我。”

神父说:“这我可绝对不能同意。您是一位显赫人物,理当骑在马上,因为您骑在马上完成了我们这个时代的许多伟大事业和最大的冒险。我不过是一名小小的教士,如果你的同路人中有人不嫌弃的话,让我骑在鞍后就可以了。就是这样,我也会觉得骑在鞍后就像骑的是那匹叫贝加索的飞马,或者是著名的摩尔人穆萨拉盖骑的那匹神骏的斑马,他被魔法诅咒,躲在康布鲁托大城附近的苏雷玛大山下,还没有醒来呢。”

唐·吉诃德说:“硕士先生,即使这样我也不能同意。不过我知道,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位公主小姐会叫她的侍从把坐骑让给你。如果骡子能吃得消话,他可以坐在鞍后面。”

公主回答说:“我看骡子能行,我还知道,这件事不用吩咐,这位侍从先生是十分客气,懂得礼节的。自己骑在骡子上,却让一位教士徒步,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公主说得很对。”理发师说,他立即从骡子上下来,请神父上了鞍,神父也不多推让,翻身上了骡子。理发师刚刚爬上鞍后,这骡子就撅起了后臀,向空中踢了两下。真是太不巧了,如果是在尼古拉斯师傅的胸口或脑袋上踢了两下,他一定会认为这次出门寻找唐·吉诃德倒了大霉。骡子虽然没踢到他,却把他掀翻在地,仓促间竟弄掉了脸上的胡子。他无计可施,只好呻吟着用双手捂着脸,说他的大牙被踢掉了。

唐·吉诃德见一大堆胡子从侍从脸上掉下来,竟滴血不沾。他说:“天啊,怎么会有这样的奇迹?他的胡子就像剃下来的一样,连根拔除全掉了。”

神父怕自己的计策被识破,赶紧捡起胡子,抢着赶到在地上哼哼的尼古拉斯师傅身旁,扶起他的脑袋往胸前一靠,迅速给他安上胡子。一边念念有词,说那是一种专管粘胡子的咒语,马上他们就会看见它灵验。

整理好胡子,他就抽身离开理发师。只见侍从的胡子又完好如初,长了一脸。唐·吉诃德看得吃惊不已,请求神父得空时,把这个咒语教给他。他觉得这咒语的作用一定不止于粘胡子,因为如果胡子掉了,皮肉一定会受损,咒语不止能粘上胡子,分明也会使皮肉完好。

神父说:“您猜得一点不错。”他答应等有空时就教给唐·吉诃德。他们商定,先让神父骑一段路,然后3个人轮流骑骡子,直到找到客店。

当时唐·吉诃德、公主和神父三人骑着马,卡德尼奥、理发师和桑丘步行。唐·吉诃德对公主说:“公主,无论您带我们去何方,我都愿意相随。”

神父不等她答话,抢先说:“您要带我们去哪个王国呀?会不会是米科米公王国?除了那个地方,我对其他的王国一无所知。”

乖巧的姑娘立刻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她说:“对了,大人,我就是要前去那个王国。”

神父说:“照这么说,你就得穿过我们的镇子,转道向卡塔赫纳走去,从那儿乘船。运气好的话,遇到顺风,海面平静,没有风暴,不用几年,就能看见梅奥纳湖宽广的湖面。从那里到您的王国只有一百多天的路程了。”

姑娘说:“我的大人,也许您记错了。我离开家乡还没有多久,虽然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好天气,我还是见到了仰慕已久的唐·吉诃德。我一来到西班牙境内,就听到了许多关于他的故事。这些故事让我更想拜见这位骑士,依靠他无敌的臂膀,来为我主持公道。”

“请不要再夸奖我了,”唐·吉诃德说,“我不喜欢听各种各样的奉承。虽然刚才的话并不是恭维,但它也会污染我纯洁的耳朵。公主啊,我只有一句话要说,我的勇气并非永远都在,无论我是否有勇气,我都会为您贡献全部,直到我生命的终结。这些留到以后再说,现在我只想请神父大人告诉我,你怎么会单身到了这个地方?也没有佣人跟随,真叫人吃惊啊。”

神父说:“我扼要地说一下吧。是这样的,唐·吉诃德大人,我和咱们的朋友理发师尼古拉斯师傅为收一笔钱去了塞维利亚,那是我一位去了美洲的亲戚很多年前寄来的一笔钱。数目不少呢,大概有6万比索。昨天,就在这里,我们碰上了4个强盗,把我们的东西都抢光不说,连胡子也不留下,只好让理发师装了个假胡子。这个年轻人,”他指了指卡德尼奥,“也让他们弄得变了样。有意思的是,这一带的人都认为是些苦役犯袭击了我们。听说几乎就在同一个地方,他们被一个人释放的。那个人骁勇无比,不顾差役和捕快们的抵挡,把他们一个个都释放了。这个人要么是个疯子,要么是和那些囚犯一样的大坏蛋,再不就是个没有良心和道德的人,因为他故意把豺狼赶进羊群,把狐狸放入鸡窝,把苍蝇扔到蜜里,他分明是目无法纪,反抗国王和上帝的意愿,违反他们的法令。他是存心要剥夺海船上划船的脚力,给本来已多年无事可做的圣友团找麻烦。总之一句话,他干了一件丢失了灵魂,对肉体也没有补益的事。”

桑丘已经告诉过神父和理发师,他的主人对释放苦役犯的事十分得意。因此,神父特意谈起这件事,看看唐·吉诃德会如何回答或反应。随着神父的话,唐·吉诃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终却没敢承认把那些家伙放掉的就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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