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陷入黑暗之前，是和慕然在一起的。
不是慕然将他送到医院的吗？
她应该知道他后脑勺的那团淤血无法清除了吧？
为什么……她没在医院等着，直到他醒来……
在睁眼后，顾南琛没有看到慕然的身影时，很失望，很难过……
几人相视对望一眼，推脱下，萧瑾奕拧着眉，不耐的说道：“行了，我来说。”
他走上前疾步，直勾勾的望入男人深邃的眼睛里；“顾老爷和顾夫人叫了救护车后，小嫂子就离开了，没有跟来医院。”
病床上的男人，浑身一僵，神情没什么变化，可双目渐渐地再次回到了黯淡无光。
失望，显然而易见。
浑身失去力气一般，斜斜的倒在了病床上。
萧瑾奕不忍，又将顾夫人强硬要求他说的话，重复一遍：“顾夫人说，你晕过去后，是小嫂子用自己的大腿给你当枕头，一直照顾着你，直到救护车来了，她亲眼看着你被送上救护车才离开的。”
男人没有说话，高抬起的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眉眼。
兄弟几人相望无言，离开了病房。
……
“妈咪……妈咪……”脆生生的小嗓音在耳边响起，小丫头软乎乎的小手，抓上了妈咪的头发。
慕然头皮一痛，回过神来，抱住小丫头软绵绵的小身子，在她的小PP上并未使力的拍了拍：“姐姐，不是说了，不能扯妈咪的头发！”
小丫头笑嘻嘻的扑腾着四肢，小PP扭着不让打，嘴巴嚷嚷：“宝宝喊了妈咪好多次，妈咪都不理宝宝！”
她……又在走神了吗？
今天这是第几次了？
“妈咪是在担心老男人吗？”小奶包坐在旁边的小石墩上，双臂垂在膝盖上，短短的小腿儿晃着。
慕然垂下眼帘，无法回答儿子的话。
自从看着顾南琛被抬进救护车后，她的心，就像是是被什么东西缠绕着，让她觉得分外的难受。
总是不自觉的想起那个男人，想着那个明明看上去身强体壮的男人，身体究竟是出了什么毛病。
严重到晕了过去……
慕然细细的回想着昨天，顾家二老牵着小奶包匆匆赶来后的情形。
伍绮蔓当时是直接蹲在地上，双手抚向顾南琛的后脑勺。
顾远鸣打着电话，叫救护车的同时，也和一个主治大夫在谈论着什么。
很显然，顾南琛并不是第一次晕倒。
那个主治大夫，应该是顾南琛的专属大夫。
她不在的这六年，顾南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把自己的身体搞成这样了？
明明都年纪一大把的老男人了……还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真的是不想要命了么。
“妈咪，你担心老男人，就去医院看他呀。”小奶包抬起小脑袋，漆黑的眼眸，滴溜溜的转动着。
慕然对上小奶包这双简直与他老爹一模一样的眼睛，心顿时一紧，下意识的移开视线：“我没担心……”
话一止，慕然似是想到什么，微微犹豫了会，放下了小丫头。
她起身，走到小奶包身边蹲下，握住他的小手，“大宝贝，你在担心他吗？”
小奶包咬着唇瓣，知道骗不了妈咪，慢慢的点了点头。
爹地倒下去的时候，他的心跳的好快好快，脑子里一片白茫茫的，他已经脱口而出的喊出了“爹地”的称呼。
那个老男人，从他和妹妹出生后，就没有出现过……
他才来，才来到他们三人的面前……
连一点关爱都还没有给他和妹妹，就那么倒了下去。
那他……就真的没有爹地了。
见小奶包点头，慕然的心狠狠一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但是，妈咪不喜欢他，我和姐姐不会喊他一声爹地！”小奶包小脸上满是坚定，小小的手反握住妈咪的手，“妈咪不原谅爹地，是因为爹地做错了事，昨天在花园的时候，我都听到了。”
那些话，小奶包虽然听不大懂，可还是明白一点。
比如，爹地一直都不知道他和妹妹的存在，但妈咪说，是爹地不要他和妹妹。
比如，爹地以前总是弄得妈咪一直在哭，妈咪和爹地已经离婚了。
小奶包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
因为幼儿园的小朋友经常会欺负他和妹妹，说他们的爹地妈咪已经离婚了，他和妹妹只有妈咪，没有爹地。
都怪那个老男人，欺负妈咪，才害妈咪离婚，害他和妹妹没有爹地。
小奶包喜欢爹地，可是也很讨厌爹地。
“如果妈咪不要爹地，我和姐姐都不要爹地。”
慕然眼眶一红，抱住儿子，满心的感动。
她怎么可能不明白，大宝对顾南琛的感情呢。
大宝有多讨厌顾南琛，就有多爱顾南琛。
再怎么像个小大人，终究也只是个孩子，五岁的孩子，是需要爹地的年纪。
可是小小的他呢，却一直在顾忌着她这个当妈的心情。
慕然捧起小奶包的脸，在他脸颊上香了一个，露出笑靥：“如果宝贝儿喜欢爹地，喜欢爷爷奶奶，就按照宝贝儿的想法去做，妈咪都会支持你的。”
被小奶包这么一温暖，慕然冷静下来，也想通了。
孩子都已经被顾家的人知道了，也见过面了，宝贝们也喜欢他们。
她还阻拦做什么？
顾南琛说得对，她对他的怨言，不应该让宝贝们来承受。
宝贝们想要亲人，那就满足宝贝们的想法。
执意的勒令宝贝们与顾家断绝关系，避着顾家。
痛苦的最终还是宝贝们，不是吗？
看着宝贝们不开心，她也不开心。
当妈咪的，不就是想看到自己的儿女开心快乐吗？
“妈、妈咪……”大宝嗫嚅着小嘴儿，“真的吗？真的……真的可以吗？”
“可以。”慕然肯定的点头，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妈咪只有一个要求，等妈咪在国内的巡演结束后，妈咪希望……你们能和妈咪一起回F国。”
只有这一点，慕然非常坚持。
即便到时候……宝贝们选择了顾南琛，她也会用强硬的手段，抢回自己的儿女。
当然，她对宝贝们还是很有信心的。
“妈咪在哪，我和姐姐就在哪！”
宝贝们的乖巧，让慕然的心，暖暖的。
小丫头赶紧迈着小腿儿，扑了过来，小身子往哥哥和妈咪中间挤：“宝宝也要妈咪和葛葛抱抱！”
两张纯真无邪的笑脸，在眼前晃着。
慕然张开双臂，一手搂住一个，亲吻着两人的额头；“乖，你们都别担心爹地，如果爹地有事的话，爷爷早就给妈咪电话了……”
“叮叮叮——”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铃声，在房间内显得格外的清晰。
是公寓私人电话的铃声，这个号码，知道的人很少，昨天她才刚给伍绮蔓留了一个。
前一秒才刚刚说了那句话，后一秒就来了电话。
似是在印证着什么。
两个小奶包也被吓到了，小脸唰的惨白。
慕然轻声安抚着，立即起身，去接电话。
“小然……”
电话那端，是伍绮蔓沙哑的嗓音，像是哭了很久，喊着她的名字，还不断的抽噎着。
慕然拿着电话的手，开始发抖了。
心慌了，害怕自己的话，成了现实。
瞪大的瞳仁，茫然无措的不断睁大，泪水含在了眼眶。
“出事了小然……如果可以，能不能带着宝贝们……来顾家老宅一趟。”伍绮蔓几乎是用着恳求的口吻，一声一声的哀求着。
电话重重的落在了桌子上。
她没想着回答伍绮蔓，整个人已经乱了。
满脑子，都是顾南琛晕倒在地，那极尽苍白的脸。
她急匆匆的拿起钥匙，一手牵着一个小奶包，往外走；“宝贝们，我们去爹地的家……”
乖巧懂事的小奶包们，看着妈咪脸色苍白的样子，小心脏也跟着跳的很快。
一左一右，张开小手，抓紧了妈咪的手。
想给妈咪力量，也想妈咪……给他们力量。
……
无法平静下来的慕然不能开车，带着小奶包们打车赶来了顾家老宅。
刚一下车，就发现昨天才来过的顾家老宅，挂起了无数的丧布。
白茫茫的一片，随风飘着。
整个老宅，都陷入一阵死寂的悲鸣中。
慕然摇晃着娇躯，双眸已经蓄满了泪水。
她强忍着，拉着小奶包们，一步一步朝大门走去。
每走一步，双腿便犹如千斤，难以抬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南琛他……他怎么可能……
可是，步入老宅，那一条条丧布，花圈……
都是在宣示着一件事情……她无法接受，无法相信的事实。
泪水，簌簌的从慕然的眼眶滚落下来，小奶包们在耳边喊着她，也没听到。
一想到顾南琛可能不在这个世上了，一想到她无法再和顾南琛呼吸着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一想到她真的将永远失去顾南琛了，一想到……
她的心，就好痛好痛。
窒息般的痛苦，痛到没有办法呼吸。
说不爱，说早已将顾南琛忘记，这些都是假的。
恐怕这辈子，她都无法忘记这个男人，也无法将遗留在这个男人身上的心，转移到别的人身上。
疾步，赶到了大厅。
慕然看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大厅，已被摆设成了灵堂。
她喉咙发干，颤着声音，踉跄着走过去：“顾、顾……”
视线，突然定格在了一处，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