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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会议室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围绕着会议桌,人里里外外坐了三层,这次会议关系的各方都在激烈讨论着,谁都不曾注意到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瘦高男人悄悄起身,走到最后排。他知道那个发表意见的人只是个傀儡,真正的幕后推手就藏在最不起眼的人群角落里注视着这一切。从贴着胸口的西装口袋里拿出一管黑色的钢笔,笔尖似乎比寻常的钢笔更锋利了些,不动声色地刺向一个男人的侧颈。林建海一直注意力高度集中,盯住在场的每一个人。冰凉感夹杂着刺痛袭来时,他知道命运已将他逼在墙角,发不出声音,更加无处可逃。按动钢笔底端,林建海的头慢慢地低了下去,仿佛只是睡着了,一切悄无声息中,这个世界已被远远抛下……

林嘉儿远远走过来,却早已经走进顾成的视线里。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她走出学校门口的一刹那,一件宽大的校服兜头落下。林嘉儿从校服里挣扎出来的时候,顾成正从学校围墙上一纵跃下,她转身就被一把拥住。顾成的额头几乎要贴上来,林嘉儿的眼睛被迫睁大。夏日的黄昏,阳光变得金黄却依然明亮,直直的打在两个人的脸上,照得皮肤微微灼热。他看着她瞪着大大的眼睛惊慌失措的样子,几乎要忍不住咬上一口。

她一把推开他,说:“顾成!你怎么这么混蛋?”

他看着她撅起嘴生气的样子,流氓气质抑制不住地展露,“你不就喜欢我混蛋么?我就只对你混蛋!”挑眉的样子邪肆无比但眼睛里都是温柔。

“混蛋滚开!”

试图重新抱住她,却被再一次推开。林嘉儿转身兀自往前走去。白色的耳机线从书包里露出来,长长地拖住她身后。“哎……”他跨了一步追上去。一边跟在跟在她身后小步子地走,一边弯下腰将耳机线缠绕在手指上。突然,毫无防备的,她转身抱住了他,他弯着腰刚好跟她的高度差不多,林嘉儿抱住顾成的脖子,贴着他的脸,在他耳边说:“我这两天心里总是慌慌的,考试的时候也总是恍惚,怕是考砸了……”他的脸热热的,带着一点出汗的粘腻感。

被她抱着不敢乱动,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不一会儿就开始腰酸腿软,但他心里对她突然的举动很是享受。“怎么会考砸了呢?谁考试都会紧张的,很正常,不紧张的只有像我这种成绩不好的人,因为知道不好,所以也就没什么意外了,好学生都会患得患失。”她松开手看着他很认真地故作轻松。

“不是呢,好像也不是紧张……哎,对了,我已经想好要去哪个大学了,你呢?”

“我不用想,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呗,我不丢下你。”

“顾成你搞清楚没有啊?就你的分数,谁丢下谁啊?所有的题全选B貌似也比你自己做的分数高一点吧?”

“哎哎哎我说林嘉儿,你这话说得对人不对事啊!我好心劝解你,你怎么专以己之长揭我之短?你以为有点姿色爷就不敢抽你丫的是不是?”说着瞪着眼手也扬了起来。

林嘉儿见状立刻把脸凑了过去,“来来来,让你抽,抽狠点,今天你不抽我你就跟我姓。”

手落下却是在她的鼻尖轻轻刮了一下,“跟你姓就跟你姓,咱俩谁跟谁啊。”

林嘉儿心里被哄得舒舒服服的,嘴上却仍然不肯放过,“谁是丫?!谁是丫?!”

“我是!我是丫!”顾成嬉皮笑脸地把手搭在林嘉儿肩膀上,盯住她的眼睛斜起嘴角笑着说:“你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不用担心,你只要想好你要去哪里,其他的交给我。”他的眼睛里仿佛有一面湖水,阳光照进去,她的轮廓就无比清晰,小小的人影儿就躲在他长长睫毛落下的阴凉里,消除了所有的不安感。在这样的时刻,她知道她在被爱着。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被某一只无形的手掌控,所有的过去都在潜伏涌动,所有的未来都在等待迎头相撞,一切承转起和有迹可循,那我们的悲喜都会显得可笑,死生也亦不算大事了。也许我们都是棋子,彼此牵引彼此联结,所有的所有,都只是命运的排布。而作为棋子,是不该有怨言的。再美好的事,也会在下一秒成为过去,再悲哀的事,也会从未来一秒一秒靠近。这个夏天不会再炎热了……

“妈……”她走进家门就已感觉气氛不对,几个穿黑色西装的人围坐在沙发上,林母坐在中间,看似没有什么不对劲,脸色却灰白得可怕,嘴唇紧紧抿着,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整个人好像被抽走了生命力的枯身似的。空气中弥漫开压抑的气息,一切变得有些不真实,让她有一丝想逃避。

“你爸他……他……回不来了……”母亲缓缓地说,每一字都是艰难的开口,“他扔下我们了……他……死了……”

“什么?什么叫……死了?”林嘉儿惊愕地望向在座的每一个人,企图从眼神中找到开玩笑的痕迹。但,这种事,又怎么可能拿来玩笑呢?

“你爸他没什么征兆突然就……医生说是过度劳累就上心脏原本就有旧疾,供血不足引发了猝死……走的时候没什么痛苦……也没留下什么话……逝者已逝,你们母女要保重自己才好,千万不要过分伤心。”坐在林嘉儿母亲身旁的一个男人开口,她看出这是深得父亲信任的好友与同事,不得不信了。

刚刚还开开心心的跟朋友们庆祝毕业,一回到家整个世界都立刻倒置了一般,林嘉儿只觉得身上的血液都涌到了大脑,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什么。她还在努力地接受这个事实。额头上后背上粘腻的汗,此刻已是刺骨的冰凉,整个人如同身在冰窖之中,五脏六腑的热气都被抽走了,眼睛里更像是要结出冰碴一样,不,那只是郁结成团的悲伤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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