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雯霏急说：“我也想出府啊，谈何容易！明早丫鬟发现我不见，府里所有的下人都会出动搜寻我……”
“那你把我解开，我带你出府！”庄无颜说完，有点后悔，她带着一个大家千金，难不成要回来燕楼落脚？她补充道：“四小姐，你不一定要逃啊。我听说，李公子他‘风度儒雅、擅长音律’，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话到一半，庄无颜又后悔了，用秋水姐姐的话奉劝冯四小姐和李侍郎成亲，她怎么对得起秋水姐姐？
她真是笨，只会越帮越忙、越说越错。
“不。”冯雯霏拒绝了她的提议，理由是：“我不要嫁给李侍郎，我不要嫁给我爹和哥哥们为我挑选的任何人。如果他们非逼我嫁，我宁愿出家当和尚。”
“和尚？”是尼姑吧？庄无颜张口看冯雯霏，冯雯霏默声回看，二人迸发一阵大笑：“哈哈哈……”
“庄姐姐。”冯雯霏站起，绕到庄无颜身后，“我放开你，你不会逃走吧？”
“不会的。”庄无颜正庆幸时，一把寒气逼人的大刀架上冯雯霏的脖子，持刀人警告说：“别动，我不会伤害你。”
“干嘛干嘛？把刀放下。”又响起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人冲庄无颜二人喝令：“你们两个，快说，冯延鲁明日上京的行装藏在府中何处？”
冯雯霏何时碰过劫匪？她吓得不敢回话，瘫软庄无颜的身上。
“四小姐？”庄无颜刚想确认她是否无恙，只觉背后两只手腕一松，捆住她的绳索被冯雯霏暗中解开了！冯雯霏趴在她耳旁悄语：“庄姐姐，快跑，去寻九哥……”
“喂！为什么不回话？”第一个男人的声音颇不耐烦，“别跟我们耍花样！”
他们是劫匪吗？可哪有一直问问题的劫匪？两个男人落在墙上的影子慢慢移近，庄无颜试着扭转身体，深深吸足一口气。
庄无颜决定带冯四小姐一起逃离，她才不要找什么“九哥”，那对她来说，和自投罗网没啥两样！
“你来回答，你家老爷……”一只大掌按住庄无颜的肩，庄无颜顺势弯腰，不晓得哪来的蛮力气，竟挣脱了“劫匪”！她抬拳要打。
“——无颜？”
庄无颜扑入一旁铺满厚厚被褥的床榻，发出一声钝响。
“无颜你怎么在这？”“劫匪”问。
庄无颜怔怔反问：“虎少爷、小石哥，是你们？”林虎儿和宋小石竟然来了冯府，庄无颜一面觉得安心，一面又有些奇怪。
林虎儿为难地看着庄无颜挠头，宋小石则探身瞧向怯怯躲进墙角的冯雯霏。
庄无颜安慰冯雯霏道：“四小姐，你别怕，他们不是坏人。”又转向二人解释：“小石哥，虎少爷，她是冯休的堂妹，冯府的四小姐。”
“四小姐？”宋小石摸摸下巴，与双臂插胸的林虎儿商量：“虎少爷，我们把她带给林将军，你说怎么样？”
“林将军只让我们搜查冯延鲁通宋的证据，没让我们掳人。”林虎儿犯难。
冯雯霏听不清两个陌生男子间的对话，不由地向庄无颜贴近。庄无颜感受到她的害怕，跨一步挡在她面前，问向二人：“虎少爷、小石哥，你们为什么会来冯府呢？”
“嘿。”宋小石黑眸浅笑，他挺起胸膛、底气十足地回覆庄无颜说：“我们二人奉林仁肇大将军之命，入冯府揪出冯延鲁那老贼的狐狸尾巴！”
“我爹？”冯雯霏躲在庄无颜身后。
庄无颜也不明宋小石所指，她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内容………………
四个时辰前，来燕楼，东北临水客房。
“将军。”路孝和建议，“把他们送上南去的海船，不出十日人就到交趾国了。”
“呜呜呜——”宋小石拼命扭头抗议。刚刚苏醒的林虎儿则缓慢认清自己的处境。
林仁肇不急于应答，他一边脱下浅色的上衣小袍，一边斜视反绑在地的林虎儿。
林虎儿吐出嘴里布团，跪立起来说：“林将军，我在檐上偷听，全是因为仰慕你的威名。我愿一心跟随将军，死也不会背叛将军的！若不信，只管把我们发配到海上去，我林虎儿决无怨言！”
路孝和冷眼望他。林仁肇把褪下的衣衫交给路孝和，走到林虎儿面前，赤膊蹲下。林仁肇锋利如刃的目光直直看入林虎儿的眼底，林虎儿不禁紧张地吞咽一口唾液。
半晌，林仁肇问他：“你姓林，叫虎儿？”
林虎儿深深点头，那些与父亲重逢的无数种场面划过脑海，顷刻间，变得从未有过得真实……想让林仁肇的目光多停留一刻，或许他就会认出什么……为了与父亲相认，别说这点苦，再多的罪，林虎儿也甘愿受。
“将军。”路孝和手呈焦灰色短衣，林仁肇站起转身，任路孝和为他披上。
仅短短一瞥，林虎儿清晰瞧见，在林仁肇黝黑而结实的右膀后方，纹有一只虎像。
——林仁肇是谁？他是南朝第一大将，膀上刺一只猛虎，军中人称“林虎子”！
耳傍重响茶棚下说书人的豪语，一股血气窜上林虎儿的脊梁。
“好。你们两个既想追随我，我就给你们一次机会。”林仁肇收拢窄袖，凛凛立于窗前夕阳，“不过，能不能成功，全凭你们自己。”
林虎儿看一眼宋小石，代他一口答应：“听候将军差遣！”
………………
“虎少爷，她是冯休的四妹。我们守株待兔，还怕逮不到冯休？”宋小石向林虎儿建议。
听宋小石这么说，林虎儿动了心。入夜，他和宋小石潜入冯府，足足忙了一个时辰，连冯延鲁的行装放在何处都搞不清楚。
两手空空地返回来燕楼，肯定通不过林将军的考验。
庄无颜直觉两人不可能听从她的话、放了四小姐，于是拉起冯雯霏的手，急促道：“虎少爷，我先走了，你和小石哥在冯府要小心行事。”
“等等。”宋小石一把抓住冯雯霏的手肘，冯雯霏轻颤。
宋小石对庄无颜笑笑说：“无颜，你何必要保护与我们不相干的人？”他又踢踢方才绑住庄无颜的断绳道，“我看，这位冯四小姐不领你的情呢！”
个头娇小的冯雯霏红着眼眶，立在宋小石身旁，像个听天由命的瓷娃娃。
“不。”庄无颜申辩，“是冯休把我强留下来，不关四小姐的事！”
“噢？”宋小石放开冯雯霏，“那好办。用她引冯休出来，小石哥给你报仇。”
“……”庄无颜辞穷。林虎儿望窗外：“小石头，把灯吹了，你留在这里，我去外面守着。”
宋小石将冯雯霏按入椅中：“四小姐，委屈你喽，你就盼望你九哥快快回来吧。”
冯雯霏鼓腮不语，两眼含泪。冯休做过不少坏事，但冯雯霏是无辜的。
庄无颜见状，没法狠心抽身离开。前一刻，她的人不自由，想走走不得；此刻她人虽自由了，却仍是想走、走不得！
烛焰一灭，屋内暗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