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若有所思地盯着王允看了一会儿,一双小眼睛眯缝在一起缓缓点了点头道:“王司徒请讲。”
王允拱拱手,换上了一副沉痛的表情,“马腾,韩遂二贼坑瀣一气,又与羌人互为臂助,狼狈为奸,已成为我大汉边关头等大患。与之相比,北疆之患不过癣疥之疾。西凉不靖,则关中必乱。臣下以为,当务之急乃是遣一能臣坐镇雍凉,震慑宵小,使其不敢妄动!”
董卓眯着眼睛微微颔首,扭头问刘虞道:“太尉以为如何?”
刘虞深吸一口气,他已经猜到了王允的险恶用心,所以他是坚决不能够让王允得逞的。
“王司徒所言甚是有理,我没有意见。”
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刘虞也不给王允开口的机会,继续道:“而且我以为,王司徒为政多年,深得民望,足可担此大任!”
站在刘虞身旁的王允,顿时有一种生吃了苍蝇的感觉,给别人准备的绊马索,却把自己摔了个仰八叉,换做是谁恐怕心里面也不会好受吧!
一向对刘虞言听计从的董卓,这一次却很罕见地拒绝了刘虞的提议,摆摆手道:“西凉风烈沙高,气候苦寒,王司徒虽然称得上是老当益壮,但毕竟年岁已高,孤觉得还是不要折腾他这把老骨头了。西凉那边的事,还是派出一个西凉人去解决更合适。孤的意思,是让董璜去历练一番,不是和诸位吹牛,我董家人的名号在羌人那里还是很管用的!”
董璜,董卓之侄,时年二十岁出头,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董卓,身高体壮,力大无穷,也是一般无二的火爆脾气,这也就导致了董卓对这个侄子的宠爱甚至超过了他的傻儿子。
堂下群臣面面相觑,尽管所有人都对董卓这个决定腹诽不已,却没有一个人敢提出来。董卓的傲慢自大是胎里带的,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没有人相信区区一个董璜能够对付得了马,韩二人。
马腾自不必说,那可是鼎鼎大名的伏波将军马援之后,骁勇善战颇有其祖风范。便是韩遂,那也是成了精的人物,人送外号“九曲黄河”便可知他的为人秉性如何了。
刘虞心里感觉不妥,可是内心深处他却巴不得董璜死于非命,自然不会横加阻拦,拱拱手旧话重提道:“方才王司徒所言,北方边患不过是癣疥之疾,我以为此言大谬。羌人虽也是化外异族,但受我大汉恩惠多年,内附部落更是不计其数,更有昔日相国的威名震慑,羌人也不敢太过放肆。但是鲜卑,乌桓等北方异族则不然,去岁塞外天寒地冻,白灾之后,数十上百万的乌桓鲜卑蠢蠢欲动,想要南下避祸。若非韩伯颜率从并州铁骑横扫漠北,则恐我大汉边疆黎民又不免遭受一次飞来横祸了!韩俊于国于民有大功,若有功不赏,则朝廷威信何在?相国威信何在?难道非要把韩俊推到相国的对立面像袁氏兄弟那样视我大汉朝廷如无物么?”
刘虞很显然是动了真火,想到袁绍,袁术这一对兄弟,他胸中的火气便再也压制不住。袁家四世三公不假,袁逢,袁隗也都和他曾经同朝为官也算有点交情,但是刘虞这会儿却恨不得抄了汝南的袁家老宅。
袁术私扣了自己派往汉帝身边的骑兵已经不可原谅了,可是袁绍却更加过分,居然想着要另立皇帝,他以为他是谁?虽然说得好听点是联军的盟主,可实际上却不过只是一郡太守。不要说他,哪怕是他的叔父,贵为三公的袁隗都没有这个资格。
董卓也是被刘虞给糊的满头冷汗,下意识的在堂下群臣中寻找李儒的影子。
可是,李儒却并没有上朝。
自从主持毒害汉少帝刘辩之后,李儒就很少在人前露面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弑君的罪名已经落下了。
弑君之罪,那是要抄灭九族的,李儒心里很清楚天下人对自己的看法,他虽然不在乎,但也不喜欢被别人戳脊梁骨。
董卓几乎被刘虞逼到了墙角上,他杀袁隗,杀张温,心里面都毫无压力,可是刘虞和他们不一样,他是自己的人,至少董卓是这样认为的。
努力蠕动着庞大的身躯站起身来,董卓烦躁的来回踱了两步,这才憋着气开口问道:“太尉以为,应该如何赏赐?”
刘虞不假思索道:“韩俊北疆两战,先灭南匈奴,再灭中部鲜卑,两战打出了我大汉天军的威风,功绩直追昔日卫,霍!我以为,当晋韩俊为县侯,加封为骠骑将军,兼领北方三州军政大权!”
刘虞话音刚一落下,朝堂之上便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盖因为刘虞提议的封赏实在太惊人了,也太吓人了。
董卓脸色“刷”一下子沉了下来,怒视着刘虞,神情无比的阴冷,一双粗糙的大手紧紧地攥成拳,犹豫了好久却还是没有挥出去。
刘虞一脸的淡然,拱拱手继续道:“相国可知千金买骨?”
董卓愣了一下,满头雾水,他丛小便不喜欢读书,又怎么会知道这个典故?
刘虞笑了笑,解释道:“古有一君王千金求千里马三载不得,后奴仆花五百金买回千里马骨,君王斥责,奴仆回道,死马且买之五百金,况生马乎?韩俊如今并未对相国彻底表示臣服,相国都能给与他如此重赏,又何尝忧虑天下会没有豪杰对相国尽忠尽力呢?”
董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粗黑的眉毛一跳一跳的明显是有些心动了。
但是,在和李儒商议之前,董卓不准备给出明确的答复,所以他只是含混了一句再考虑一下,便匆匆结束了这次朝会。
刘虞和王允都没有达成各自的目的,但是彼此之间已经撕破了脸,因此散朝之后,两人谁也没有搭理谁,各自穿上鞋子登车回府了。
郿坞之中,李儒缓缓放下手中的朝会记录,皱着眉头缓缓开口道:“相国怎么看?”
董卓愣了一下,不解道:“什么怎么看?”
李儒苦笑一声,解释道:“我现在唯有一点还看不透,那就是王允和刘虞之间的冲突是确有其事或者故布疑阵,想不明白这一点,我的这颗心就始终安定不下来。”
“啊?”董卓更加的疑惑了,“王司徒和太尉之间有冲突?孤怎么没看出来?”
李儒回应道:“相国没有看出来么?王允的本意是打算让刘虞赴任西凉,却被刘虞识破反将一军……”
董卓眨巴着眼睛想了想,最终好像也没有想明白一样,烦躁地一拍几案恼怒道:“这些读书人真是可恶,表面上好像没事人一样,谁知道他们心里那么多弯弯道道呢!”
李儒沉吟道:“如果两人冲突是真的,那对于相国而言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这两个人,在朝野之中都享有极高的名望,如果他们联合起来,对于相国并无半分好处。只有他们二人对立,我们才好从中取利!而现在来看,王允久在朝中,羽翼丰满。太尉却是势力单薄。所以,我建议相国答应太尉的提议,扶强击弱,如此方能达到制衡的目的。”
对于李儒的这一番话,董卓大概只能听懂一半,但他也懒得再问了,对于李儒他可是给与了百分之一百的信任,他也相信李儒绝不会背叛他,因此大手一挥道:“这些破事我懒得管,你看着办吧!”
朝廷的封赏很快就到了幽州,也让幽州文武上下着实欢呼雀跃了好一阵子。
韩俊升爵范阳县侯,官拜骠骑将军,兼领北方三州,即幽州,并州,冀州军政大权。可以说,在刘虞的帮助下,韩俊在名望上已经成为了目前天下第一大诸侯。
另外,韩俊手下的文武,也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封赏。
赵云被任命为护乌桓校尉,秩比两千石。
张颌被任命为护鲜卑校尉,秩比两千石。
其余荀彧,沮授,郭嘉,荀谌,张燕,高览等文武均被授予高官厚禄,可以说恩宠遍布全军上下。
名不正则言不顺,韩俊之所以休养生息了将近一年没有动兵,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还不是天子承认的幽州牧,名义上没有权利对辽东郡下手。
辽东太守公孙度,那可是天子敕命的也是被天下人认可的,冒然出兵攻打只会被认作是不义之师,这和韩俊一贯标榜的“不打不义之仗”是背道而驰的。
如今,万事俱备,东风也来了,沉寂了许久的幽燕大地,战争的机器终于又“轰隆轰隆”地发动起来了。
“我意,两路出兵,一路扫灭西部鲜卑,一路攻伐东部鲜卑,双管齐下,东西并进,争取在年前一举将鲜卑这个种族丛草原之上彻底抹去!”
站在巨大的作战地图之前,韩俊意气风发地挥舞着手里的木杆,目光中满是狼一样的光芒!
郭嘉笑嘻嘻地拱手道:“主公英明,鲜卑若灭,则乌桓独木难支,手到可擒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