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寇心里迅速的打着算盘:说出来,没准这些家伙碍着清风寨的面子,顺手把自己从这狱里给带了出去,但是一旦说了的话……这么狼狈的景象,怕是于日后一统群匪大大不利,难以服众。
正想着,狱门哐啷啷被人从尽头打开,强光刺入。
众匪的目光很快就被吸引过去,叫骂声砸门声喊冤声也颇具默契的在牢中炸响,且一浪接一浪,声势不绝。
不过这种嘈杂没能延续多久。待到众匪的眼睛能适应了强光之后,第一眼便看见了先前被提审的两位弟兄的惨状。
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脸上印一个大大的囚字,胸背烙痕斑斑,焦印模糊了皮肉的界限;指尖趾间血肉淋漓,明显是被夹板反复临幸过的惨状。
……一个喘着粗气,却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怕是难以缓的过来,另一个面黑唇紫,似无喘息,不知死活。
牢头打开牢门,众差役嫌恶的把两人随意往角落一扔了事,众匪满腔激愤,但又怕接下来被提审的倒霉鬼轮到自己头上,欺软怕硬的匪徒天性生生压制住了满腹的不满和义气。
捕役头子阴冷的目光挨个扫过众匪,嘴边浮起个冷笑,所谓杀一儆百杀鸡儆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寇寇本想制造点乱子好脱身,等到看清了为首这差役的脸,不由心中大骂:人倒霉喝凉水都渗牙这句话还真没说错!原来为首这人正是那日在城外别庄围追堵截自己和鼠鼠的那个捕头!
于是面上不动声色,默默缩到角落侧过脸去,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尽可能低调一点的好。不过这偌大的县衙牢狱难得关押一个女匪,正可谓万绿丛中一点红,想低调也低调不了。
“就是她,带出来。”捕头高贵的手指头轻轻一点,寇寇瞬间无从藏匿。
牢头点头哈腰的赶过来打开了牢门,寇寇抬起头,脸上憋出个笑:“官大哥,重逢既是缘分,手下千万要开恩呐……”
捕头脸上泛出个高深莫测又阴恻恻的笑:“居然是你!”
“是啊,可不是真巧嘛……缘分呐……”
捕头挥手:“带走!”
寇寇抓牢门:“不要!咱们再商量商量?”
捕头笑一笑,勾勾手指头。
寇寇将信将疑侧过耳去。
捕头小声道:“楼公子给了我一笔钱……”
寇寇猛地抬眼,一时竟忘记了右脚的伤痛,心花怒放道:“你被他收买了?”
捕头点头。
寇寇立刻松开手,挺胸抬头喜滋滋就往外走。
待走出牢外,听见捕头在后面喃喃自语:“用刑而已,第一次见这么着急的。话说那楼公子可真抠,给的钱只够喝二两酒,就勉强省去个夹刑好了……”
牢外的太阳有些大,寇寇顿时觉得怎么右脚就这么疼,痛的人眼花缭乱欲哭无泪的。此番真是失策,要是落在栖止手中还好点,落在这什么芝麻绿豆当令箭的知县手上,还不被活剥一层皮,千万不要屈死在这里……
可叹人生总是峰回路转的,其美妙之处就是会在各种穷途末路之时出现不同寻常的转机,让人猜都无从猜。
眼看着烙铁都进了火盆,热浪灼灼。捕头拿起一只长鞭,喝一口冷水“噗”一声喷出水汽,腕间一抖,挥出一个潇洒漂亮的鞭花。正是一阵热一阵寒,寇寇正哀莫大于心死准备两眼一闭一抹黑的时候……
“县老爷请这姑娘移步一叙。”
叙?叙什么?有什么好叙的?仙乐飘飘,大概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吧?
于是在幻觉中,寇寇虚脱一般被人架走。
朦朦胧胧中,被人架进了一间小花厅。朦朦胧胧中,偷眼看到四下无人。朦朦胧胧中,竟看见栖止从后绕了出来,轻袍缓带,含笑落座……
寇寇将昏迷状态的缝状眼神睁大一些,确认了一下——没有县老爷,没有凶神恶煞的捕头,只有和颜悦色的七只,笑的清风儒雅的七只。
便神清气爽无病一身轻,站直了身子张牙舞爪不亦乐乎:“七只七只!”
高栖止敲敲身侧的小小案几,笑道:“寇寇,过来坐。”
寇寇眉开眼笑的往过去奔,跑的快了,牵扯到了右脚的伤,便嘶嘶不绝地吸着冷气,一蹦一蹦的跳到椅子上去。
高栖止和悦关切的问:“寇寇,昨日给你的药呢?怎么不用?”
寇寇愁眉苦脸:“不慎掉进河里,丢了。”
高栖止叹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只药囊:“这件物事,可是你的?”
寇寇忍痛之余匆忙瞥过一眼,一看之下,喜悦之情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高栖止手中拿着的,可不正是那日遗失荷塘的药囊!
寇寇连忙道谢接过,依旧挂在脖间。
抬头看到栖止和风一般的细致颜面,想起来昨夜为了救鼠鼠还冲他洒迷药,这人竟然一丝半点儿也不计较,还送回了自己遗失的珍贵药囊,一时间备受感动,阵阵暖流犹如绝提泛滥般在心间滚滚淌过。只觉得栖止就如同庙里的菩萨,相貌好心地好脾气好,真是大大的好人儿!
寇寇向来受不得别人的好,一时心直口快,竟就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七只,昨夜我们那么对你……你——”蓦地想起自己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赶紧茬断:“你真是个大大的好人!”
高栖止了然一笑,淡淡道:“你和楼公子所图与众劫匪不同,昨夜之事我不仅不会怪你,也不会怪罪于楼公子,昨夜留楼公子盘桓,其实只是想弄清楼公子苦寻夺魄解药的由头,暗思或可互助一二,奈何……罢,此事我已吩咐了娄知县,处置了几个心怀不轨的匪徒,便休要再提。”
高栖止说着话,一边伸手执起盘中的茶壶,拿一只杯子置于桌面,缓缓倒水。
寇寇听他这么说,顿觉得大大的心安。细细回忆昨夜之事,想起来楼恕书说手中有半张牵机药方。也许……也许自己配制出夺魄解药,可与楼恕书交换那半张良方,或许能救七只一命?
但是这样一来,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回到山寨篡权夺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