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参喜寒背阴,这栽种之人不知是谁,偏把一小畦小人参种在大太阳底下,因此长得干干瘦瘦,哪有清风寨附近山脚下的小人参嫩嫩胖胖长势喜人?
寇寇正在惋惜,耳侧突然传来一声痛呼。
寇寇侧耳细听,那声音又不见了,正摇头以为是错觉,自房中又传来一声痛呼,断断续续的,又传来先前那三两丫头轻声安抚的声音。
打趣凑热闹什么的寇寇最喜欢了,眼睛一亮,便跳着脚循着声往过去颠。
等趴在窗户上往内一瞧,不由心中火大!原来有个姑娘正在凌虐老妇人。
寇寇出身土匪,当然少不了义匪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匪气。一时气急,不由分说踹开门,不顾脚疼冲上前去,冲着那为非作歹之人便是一推!
噼啪——哐啷!狠劲儿一推之后,不止房中众人愣了,寇寇也愣了:一身巨力,不知何时已经恢复……那先前为非作恶的姑娘,状况便有些凄惨,直被撞飞到角落的箱柜上,唇角渗出细密的血丝。
“小姐小姐——”一众丫鬟回过神来,也不顾那咳个不住的老妇人,慌忙奔到角落查看形势。
小……小姐?严府小姐??寇寇大感尴尬:要不要这么巧……
摸把冷汗默默估算了一下,虽然方才那一推动静极大,却应该没有伤及那小姐的肺腑,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想起来鼠鼠说严家小姐姿容绝世,便好不期待的等那严家小姐抬起头来——美么?不美吧……只是有些难能可贵的清贵之气,将那平凡的眉眼点缀出几分与众不同的清冷出尘。单论眉目,恐还不如身侧这美妇人。
寇寇心里就把鼠鼠骂个十七八次,等到众丫鬟怒目相视之时,这才想起来自己现下该怎么下台……
所谓输人不能输阵,既然推都推了,护都护了,便不如一护到底。
寇寇咳两声,清清嗓,退到那依旧咳个不停的妇人身侧,一边虎视眈眈盯着角落里的动静,一边帮那妇人拍背顺气,同时吼出了颇具气势的一句话:“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帮你欺负回去!
美妇人被寇寇的巨力一拍,气儿倒是顺了,“姑娘误会了,严小姐那是在帮我行针顺气。”
角落的三五丫鬟本来被寇寇的巨力震住了,现在听到美妇人解开了误会,顿时理直气壮,开始七嘴八舌的指责:“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
寇寇自幼跟在金笔身侧,被摧残试药的同时也学到一身本事,若果真是行针治病,寇寇又岂能看不出来?要知道……那银针药石,若是用的稍有差池,便是害人的利器。
“我才没有误会,你是气虚体质,她却不管不顾,只管用银针刺你上三焦,分明是想害你气血翻涌,不然你怎么会闷痛出声?”
寇寇一番话内含医理有理有据,唬的一屋子丫头闭口无言。
角落的小姐在丫鬟搀扶下,从地上勉力坐起,拭去唇畔星点残红,略整整鬓边乱发,气质沉雅淡泊,倒也我见犹怜。
反显的寇寇强势欺迫,辣手摧花。一时间讷讷无言,手足无措,差点没能上前扶起,再自扇嘴巴低头认错。
“我是想用银针刺激上三焦,助伯母散气化瘀,使浑身经脉流转畅通……虽是疼痛,但也别无他法。”那小姐说完话,便垂了眼尾素手轻抬,掩在唇边轻咳几声。
寇寇本来看她和颜善目,似乎不是什么坏人,本想大事化了,好在自幼在山寨里见惯了自山下劫来的形形色色的人,便硬生生看出了那微垂眼底下的三分鄙夷。
便又忍不住撅嘴驳道:“直接用药又有何不可?我看是你学艺不精,才让老人家平白受这种苦楚……”
那小姐抬起头来,正要答言,突然眼光一错,靥飞红云,侧过脸去。
寇寇看她突然之间神情扭捏,不由上前几步,弯腰奇道:“说话就说话,你害什么羞?”
那小姐兀自低头不语,头沉得更低,寇寇便好不耐心的等她说话,正沉默,听见身后有人说:“因为我娘中的是夺魄,不能直接用药。”
这声音极是熟悉,正是楼恕书。寇寇回身看时,便见他面上难得的一本正经,神色担忧,从外面进得门来,便直奔那美妇人。
寇寇惊疑不止:“鼠鼠,你娘亲——中了夺魄?”
楼恕书匆匆点头,细细观察楼夫人神色。
寇寇见他焦虑,想起来自己病了痛了师娘也是这般神情,心里不由一软,上前安慰道,“那位严小姐行针稍稍不准,所以你娘会胸胁疼痛,烦闷气短,不过你放心,我方才用巧劲儿拍了她背后的魂门穴,她现在一定好多了。”寇寇初时还是好意的劝慰,奈何到后面便是掩饰不住的自信满满,只差没有拍胸脯保证。
楼恕书本想若有半点差池,定要让这严家好看。听寇寇一番自吹自擂,再观察楼母神情,果然是比平时还好那么一些,就略略宽心。
地上的楼母被寇寇说中病症,抬起头来,细细打量寇寇。觉得这姑娘憨直讨喜,长相也不错,就是有些太过荒蛮,粗枝大叶。
别人看自己,自己当然要看回去,寇寇便忍了脚疼,站在那里也盯着楼母看。
……一个祥和温雅,一个满脸好奇。
这一来二去的,旁边的楼恕书便生出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正要出言打断,看见角落的严绿衣抚了心口勉力上前,摒退丫鬟朝着寇寇款款一礼:“姑娘妙医圣手,绿衣浅陋,还要跟姑娘多学学才好,望姑娘不吝赐教。”
寇寇骤然被夸,想起来自己方才冲动在先,这会儿自觉面上发烧,不由推拒道:“哪里哪里……呵呵你是医商严家的小姐,懂得怎么会比我少……”
本来寇寇难得谦让,专心学那被抢上山的肥肉说话,不想与草寇相处久了,不懂世间虚三假四揣来度去的繁礼,本是一番谦虚,听在别人耳中却偏生变成了反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