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寇看她眉目祥和,似乎是真心关切,便单腿跳着走过去道:“我不叫丫头,我叫寇寇。”
楼母歇了这好一会儿,早已缓过神来,自塌上笑着起身,将寇寇上上下下反复打量,道:“我看你这丫头,着实觉得有缘。”
寇寇点点头,眼睛却落在了塌边的案几上。——案几上,有一盘个大红艳的苹果。
原来寇寇整夜未眠,被抓进县衙大牢后水米未进,好不容易出来,又跟着鼠鼠穿街过巷,先前不知何时用过的餐饭早已消耗殆尽。好在脚上有伤,饿倒不觉得,只是渴。
寇寇劫匪出身,有生以来只知道想要什么凭力气抢凭拳头争,天经地义,从来不需要掩饰。便极其自然的拿起一只苹果,准备消消渴。
突然想起来山下规矩多,这几日碰上的又都是礼数周到的人物,心想得忍住,不能下嘴,不能平白给人看了笑话去。
奈何苹果的诱惑甚大,于是直勾勾盯着苹果道:“嗯,我看这个苹果跟我也挺有缘。”
楼母一愕,然后恍然失笑:“你这个孩子,当真讨喜可爱的紧。”又见寇寇对着果碟目不转睛惘置他顾,便蔼言道:“寇寇,想吃就吃吧,在我这里毋须管那些个俗礼……”
楼母难的一日之内说了这许多话,却惟有这句进了寇寇耳朵,寇寇便不犹豫,抬手张嘴就啃。
斜剌剌伸出一只手,劈手将苹果拿走。寇寇动嘴动得快,不想这只手速度还要更快,一时收不住,险些没能囫囵啃下去。
寇寇转脸怒瞪楼恕书:“你抢我果子做什么?你娘都说给吃了!”
楼恕书也不生气,拿过巾帕细细擦了,重又递过。
寇寇立时感动不止:“我收回,鼠鼠,你是好人……”
楼恕书红唇一勾,风流眉目顿生三分冶艳:“哦?希望接下来你也这么觉得……”
寇寇与他相处了几日,不说能吃准他全部脾气,拿捏五分还是可以的,此时看他神情诡异,脑中顿时警铃大作。
犹犹豫豫一口啃在果子上,愣是没吃出三分酸甜。
楼恕书笑的:“你来之前,洒扫,做饭,洗衣,事无巨细,在下无不亲力亲为……”
寇寇瞪大眼睛,衷心夸赞:“鼠鼠你真能干!”
楼母以眼相询,不知自家儿子为何说谎。
楼恕书笑的窃窃:“寇寇,这院中没有半个仆役,想来你也看见了。”
说话之前寇寇正气势磅礴的下嘴啃果子,一语方毕,寇寇却只啃下一小块表皮。心想莫不是……蓦觉背后寒风拂过,自己怎么平白矮了三分。
楼恕书不笑了,轻描淡写又一本正经的下了结论:“所以这些……现在都交给你做。”
苹果从寇寇嘴中滑落,好在寇寇反应快,在手间挣扎了三五下,终于站稳,不曾滚到地上。
寇寇愣了一瞬,重又把苹果塞回嘴中。啃一口,自觉长了气势,含混不清的骂道:“混蛋!我才不!”
楼恕书闻言贴近,拿下苹果,眉眼带笑三分威逼:“再说一次?”
寇寇想了想,咽下吼间的果肉,心想人在屋檐下,清楚的重复一次方才那句话可还真是颇具挑战性,于是换上笑脸:“鼠鼠,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楼恕书从善如流,也换上笑脸:“寇寇,莫要让我失望……”
寇寇蓦觉自己难不成是被骗进了虎口狼窝而不自知?
楼母在榻上说话:“恕书,莫要欺负人家姑娘。”
楼恕书回头换上温良笑容,“娘,你听错了,我这是在指点她……”转过头又换上三分胁迫:“寇寇,你出来,我还有事要交待你。”
寇寇看他笑里分明有七分奸诈八分诱拐,把头摇的拨浪鼓也似。
楼恕书便不多言,上前来拉住人就往外拽。
寇寇惊叫:“哎呀我的脚!”
楼恕书回头,锁眉沉吟,而后森然一笑:“这么疼?不如我帮你剁了如何……”
想起这人也是土匪,还是个有才学的土匪头子,万一动手一定变态狠辣,寇寇打个冷颤,慌忙往门外走。
出得门来,楼恕书却并不停步,继续往前走。寇寇忍着脚疼跟上,心里骂个不停,但为了牵机的药方子,暂且忍了,跟着他穿过两个小门,楼恕书估算楼母绝对听不见两人对话了,才停下来。
“寇寇,县衙外你说能治夺魄之毒,当真?”
寇寇心里算盘打的劈啪响,当真,只是治疗之中会不会死人就不好说了,待要实话实说,想起先前承诺的板上钉钉,便实在难以出口,况又想到实话一出,楼恕书还怎么可能跟自己交换牵机的半张药方子,于是只好硬着头皮上,“……当真,绝对比珍珠真。”
楼恕书听她将话说的如此之满,反而不敢轻信,犹豫道:“你看我娘方才的样子,可有把握?”
寇寇开口敷衍:“这个嘛……得分情况……”瞥眼看到楼恕书满脸疑窦,怒道:“我还没把脉听息,跟你说什么把握啊?”
楼恕书心中疑窦丛生,奈何那金笔脾气忒硬,高栖止软硬兼施尚且拿他不下,何况自己现在内忧外患?现下别无良法,惟有让寇寇放手一试。
见寇寇踮着右脚痛呼不已,也不知道是真的痛还是为了岔开话题,叹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瓷瓶,这瓷瓶正是放火当夜两人逃跑跳河时不慎被寇寇丢掉的伤药。
这药出自清风寨金笔之手,却由高栖止亲手赠与寇寇,寇寇又岂能认不出,知道用了这药见效比普通伤药好上不知七八倍,便欢天喜地的伸手夺过,还不忘点头夸赞一番:“鼠鼠,你也算个好人……”
楼恕书迈开步子往回走,边走边挑眉:“以你是非不分的眼光,还能辨出我是好人?”
严府院大府深,寇寇怕丢,便只好跟上前去往回走,却在背后挤眉弄眼张牙舞爪:这世上除了师娘和高栖止,哪还有别的什么好人……给你抹三斤粉,你还真当自己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