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是正月十五,为什么竟似看见漫天烟花接连着升空怒放?
“哎……哎?”寇寇伏在高栖止肩头,呆愣愣发问。
脑子里嗡嗡乱响,心里噗通噗通响个不住,有些眼花缭乱,晕得好像要站不住了,止不住的一个劲儿往下滑。
七只他说不喜欢自己和楼公子在一起……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其实七只说的是喜欢自己和楼公子在一起,或者喜欢楼公子和自己在一起?
——对了!楼公子是谁……怎么突然记不起来了?
寇寇直盯盯的看着前方,透过纱幔好像看见岸边人头攒动,重又热闹起来。舵手们都回到了船上;鼓手赤着上身,在船头不住的挥舞着鼓锤;承惘的身影在沿岸的人群中一闪,神情傲然冷漠;娄知县在岸边吹胡子瞪眼跳窜上下,不知道在指挥些什么……
然而这一切,却好似没有半分声音,脑子里兀自轰鸣不止,一团乱麻。
直到被人轻轻拉开,高栖止温雅清俊的脸近在眼前,展颜一笑,清姿如旧,风雅依然。像是暗夜初静,林间晚花次第开放;又像是明月初霁,梢头影动遍洒清辉。
两人相距太近,呼吸可闻。寇寇好半天才回过神,霎时间手足无措满脸羞红,想要抓个趁手的东西遮掩一下,两手乱挥,抓到了腰侧的大菜刀。
她退后两步,猛地抓着刀把虚劈一下,似乎斩断了脑中乱麻,突然间明白了。原来七只他说……喜欢自己。
寇寇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而后满满的喜悦甜蜜接踵而至。
“七只七只!你方才说什么?”她抓着菜刀手舞足蹈的扑上前去,兴奋地差点儿蹦起来,看见高栖止含笑避了避,才想起来把手里的沉铁大菜刀小心仔细的收好,而后一把扑住高栖止,欢喜急切道:“七只,你再说一遍吧……不不不,再说两遍,嗯,三遍四遍也行,五遍六遍我都不嫌烦——对了,你可以说的再直白点!我不介意的!”
寇寇两眼发亮,精神振奋。下山以来,还是头一次觉的这么开心高兴!
高栖止似乎也被这浓浓的欢喜所渲染,他伸出手轻轻的稳住身前活蹦乱跳之人,缓缓地笑着道:“寇寇,我喜欢看着你笑。”
“哦……”寇寇点点头,喉中轻吟一声,欢喜到几欲落泪:自己喜欢了这么久的七只……他终于喜欢自己了。
寇寇满心欢喜洋溢,只觉身体轻盈,几乎就要飞了起来。然而下一刻——
“寇寇,金笔金老前辈,可是授你医术的师傅?”
原来七只他知道了。那么自己是清风寨的人,他自然也知道了吧。
楼恕书的话语炸雷一般响在耳侧:他是官,我们是匪,自古官匪不两立,寇寇,你疯了还是傻了?
自古官匪不两立。像是数九寒冬好不容易生起来一把火苗,正要上前去暖暖身子,却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不仅火苗被浇灭了,自己周身上下也湿透了,寒不胜寒。
寇寇抬起头,低低道:“七只,我是清风寨里的人,你一定都知道了吧……”
“我名中寇寇二字,不是豆蔻的蔻,是草寇的寇。”她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干涩一笑:“七只,你不会找人来抓我吧?鼠鼠说,你最恨土匪草寇了……”
“寇寇,楼公子说什么,你就全部都信了?”高栖止无奈一笑:“你可曾见过我无缘无由平白抓过一个土匪草寇?”
寇寇认真想了想,转哀为乐,上前一步欢喜道:“好像还真没有!你说得对,鼠鼠嘴里就没有真话,我又被他骗了!”
“我要抓的是为非作恶的匪徒,不是救我于难的寇寇。”高栖止一笑,扶住忽悲忽喜的寇寇。
“为非作恶?其实我也有过,上树抓鸟捅蜂窝,下河摸鱼吓小孩。”寇寇顿了顿。
高栖止失笑道:“这些不算。”
寇寇默然悲怆:“七只,你是好人,我就坦白说吧!寨子里下山打劫,我给大家望过风,劫了肥票子回山,我还帮他们写过勒索敲诈的条子——”这些还都是因为自个儿不会武功,如果会武功的话,自己才不甘心做这些喽啰才做的事情,哼!
高栖止脸上的温雅笑意,略微有些僵了。
寇寇说话之余偷眼看见,猛地刹住口:“就先说这么多吧……”剩下的看情况再说吧,不过看七只的脸色,最好还是别说了。
高栖止抬手揉了揉眉头,“寇寇,这些……也不能算。”
寇寇瞪大眼睛,打家劫舍鱼肉富豪,这些还不算?!而后心中一喜:这是不是七只给自己放水了?好幸福……
“寇寇,你——”高栖止似乎有些无奈,道:“清风寨白寨主为人处事,我还是略知一二的。我口中的为非作恶,不是劫富济贫,而是靠着江湖中的声头名号,控制三教九流,霸占商业商号,欺压朝廷,诛杀朝官,窃取信息机密,倒卖粮草物资,打破既定秩序,扰乱民生百计……”
高栖止一连声说了这许多话,顿了顿,低头看着寇寇,缓缓道:“举个江湖中无人不知的例子,就比如……楼公子的明月楼。”
日头偏西,河风透过纱幔,带着些水腥气息扑上身体,外面甲胄护卫的盔甲反射了阳光,刺得人眼睛生疼,心里发冷。
寇寇打了个寒颤,原来鼠鼠的明月楼……这么厉害,自己竟然想把鼠鼠劫回去做军师,真是太大意了。
寇寇抬起头,呆傻傻地笑了笑。
“七只,原来你知道这么多……我都一点儿也不知道。”
高栖止苦笑一声,“我知道的并不算多,至少我连明月楼在哪里,都还不知。”
寇寇突然伸出手,死死的捂住自己嘴巴。
“寇寇?”高栖止察觉异样,上前一步,疑道:“莫非你知道明月楼的窠臼巢穴现在何处?”
“不不不,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我不知道!”寇寇偷眼看见高栖止了然于胸的神情脸色,心知方才的举动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招人怀疑,更何况七只本就心思剔透精于盘算,岂有看不破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