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乖乖顺顺地喝药,小金鱼儿便咔吱咔吱地吃枣干。
待少女苦哈哈地喝完了药,夏郁将碗接了去。
由来始末少女初醒来一哭二闹的时候便有人给她说清了,这会儿也省得再给她解释一遍,小金鱼儿便只问她:“你是赵氏女?”
少女面色一白,下意识便要矢口否认,可人家都问上门来了,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少女战战兢兢支支吾吾如何也答不上来。小金鱼儿侧身歪头看了她,想得一想便猜她是唯恐牵连了藏匿她的人家,便也多少收了那份冷淡。
赵氏官员是德行官品有过错,正逢了圣人逆鳞作痛,惹来了杀身之祸,其子女亲眷却是罪不至死的,此事若是堂堂正正去与圣人理论,少不得又是一门祸事,暗地里无关痛痒叫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倒还不算大问题。
如此沉默了半晌,最终少女面色灰白下了地,小金鱼儿歪了头正待看她作为,却见少女落了地转身便跪。就算不过小小京官之女,不出门不犯戒,这双膝着地也是少有的,转眼间她便泣不成声抖成了蟋蟀。
“小女知罪……小女知罪,却求小小姐……”少女眨眼哭成了个泪人,怕是心中所求大过了身家性命,那白净的额在地上连磕不止:“只求小小姐好人好报……切莫,切莫要将曲婆婆一家报了官府……”
这世间,知恩图报情深义重的事时有听说,真真能亲眼看到的怕也是得佛前求个三生,如何能不动容?
夏郁虫草都还不过是三两年前离家为婢的,哪曾见过这般阵仗,顿时就有人哽咽了出声。
莫欺小金鱼儿年岁小,这要是换了再早个两年,叫这唬了一跳想必心下虚溜,就想着回爹爹那儿去了。
奈何爹爹摁了她的头叫她学,便是老马摔断了腿老爹摔脱了臼,她也不曾怯步,更莫说这少女能叫她米家出手救了,便是不妨身家不碍性命的,眼下反倒是徒然闹了个大惊小怪一惊一乍。
小金鱼儿心头讪讪然,就想着横里来一句——无聊!
就凭她如此态度,想来便知哄劝是必然无有的。
小金鱼儿耷拉着眼皮又掏了一颗枣干,咔吧便吃,倒叫地上那可怜孤女放声哭得死去活来。
待从这偏院出去,米家老太太哆哆嗦嗦张头探脑到处查看,直到方才为止米将军就守在那偏院门外,这会儿正跟闺女探讨因何叫那鼻涕虫少女哭成个杀猪阵仗,小金鱼儿答其曰:“恬噪。”
米将军哭笑不得,抬头又见老太太那样,抱了闺女装作不知转身便抄了小路,想必是那恬噪哭声连老太太都惊动了。
那父女二人溜溜达达不知又去了何处,老太太颤颤巍巍搭着小丫头的手到处乱逛。小丫头虽然年纪尚小,今日这事儿她要是在府里稍微问一问,那是自然没有叫老太太这般哆嗦到处转的道理的。可这丫头却是大丫头春红手底下带出来的,有时候主人家是怎么样的,那手底下的人儿就真真是能成什么样的,除了那婚丧嫁娶的事儿无可避免,米家不愿沾染别的,这下人学的好就如春红这样的,她知道米大将军没知会家里必定是自有原由,便只让小丫头仔细侍奉了,就当是散步。
过了没一会儿,春红自个儿来了,见了礼对老太太道是吕米氏托的人上门回复来了。
吕杨怀如今还住在米府,又是从商又是有提亲相看的事在,若为日后打算,就这么住着也不是办法,便琢磨起了小吕府落邸的事。
春红来报的便是此事,老太太听了却摆摆手,还宁可接着瞎转悠下去。老太太自认没见过世面,年纪也大了,单凭本心她自是期望儿女膝下的,可那避嫌什么的弯弯绕绕,老太太一窍不通,索性就不去搭理。
如此这般,老太太兜兜转转地倒叫她进了赵氏孤女落脚的小院。老太太年纪大,却是热心憨实人儿,还会疼人,一老一少两个涉事不多、性情至纯之人凑上,倒是聊到了一块儿去了。
至于这小吕府落邸之事,说易不易,说难,倒是未必比想的要难,折腾了些时日后,吕杨怀任户部小吏的旧识小聚后吐露了消息,道是过些时日便有一批抄家充公的宅院外赦。
吕杨怀闻之大喜,那当中竟是有一处便与米府百步相邻,那宅子荒废数十年无人忆起,如今就像是落入怀中来了一般,便是为了日后妻儿岳母串门闲话随心所欲,那是无论如何也要拿下的。
又过了几日,再到小金鱼儿入宫当差,她自是一如既往去了。到了宫中,本日小朝会,议题寥寥便早早收了。小金鱼儿一个人进了偏殿,却不想殿中竟是端坐了圣人,怀中抱了老猫。
小金鱼儿一见之下楞了楞,圣人这般悄莫登坐着,想是换谁来都要懵着的。
待那一楞之后,小金鱼儿规规矩矩见了礼,圣人也不出声,她起身后便自行挽袖取粮。这两日冬寒仙人又跨了一大步,昨日前日还是小暖,今日却是再无暖意,小金鱼儿取粮转身,这一看,便看出了端倪,鼠居中木屑干草还一如日前不说,小鼠的吱吱叫声少了不少,便是大鼠,也萎靡群聚。
她眼尖,见那缩在一处的成鼠堆外围,零散几只卧姿怪异,怕是……
这一见之下,小金鱼儿也心知不好了,她只知自己逢三六九入宫,徒有那小聪明自去荷塘兜风,却不曾想自己不当差在家赋闲这几日,竟然是疏忽忘本了。
小金鱼儿挠挠头,如何都是枉然了,只好投喂了鼠,提来了木屑干草仔细地添了,最后提了小篮,将那死鼠一一收敛,那当中还有红彤彤光溜溜的花生米大的小鼠与母亲一道死僵的。
不多久后,小金鱼儿提了那一篮死鼠,乖乖来到圣人跟前跪下认罪,一言不发。
半晌,抚着老猫的圣人微叹了一声,却是圣意难度不知喜怒的。
只听闻圣人道:“你倒是一如你父的,繁话不说。”
小金鱼儿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