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以后,叶声远回想起闻嘉,对她印象很好,是一个温和妥帖的女生,性格安静,但是并不软弱,亦不柔弱,和一般的女孩子还是不同的,难得季远这次会喜欢一个这样的女孩。闻嘉和季远以前所有的女朋友都不一样,不算漂亮得惊人,也不很活泼,但是宁静馨和,倒格外值得托付。
以叶声远的性格,会喜欢活泼漂亮的姑娘就见鬼了。当然,严证漂亮是漂亮,但是也不算是活泼爱闹的性子,算是特殊。通常来说,漂亮的女孩子往往都会因为漂亮而凭空比别的女孩子多了几分资本,因此自傲。叶声远也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伤天害理的事,这是与他无关的人的自由。世界上那么多人,那么多种生活方式,与其无奈,不如置之不理,恍若不见。叶声远从来都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与他无关的事向来是能少一件是一件,只有真的被他放在了心里的人,他才会关注这个孩子是否生长得很好,是否善良。这是强迫症,叶声远暗暗唾弃自己,但是随即又无奈地发现,这个习惯在漫长的岁月里已经长进了骨血,根本拔不出来。既然如此,叶声远对自己说,那就算了吧,随便这个世界怎么对我吧。
而季远无疑是他放在了心里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他自然知道季远是多不靠谱的一个孩子,多需要一个好姑娘来管住他,不要把它放出去祸害人间。这个姑娘迟迟没有出现,但是一出现,无疑让叶声远满意得不行。
闻嘉对他印象也很好。季远送闻嘉回学校的路上,闻嘉说:“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这个性格竟然没有长歪。”
季远好奇地看她:“为什么这么说?”
闻嘉低着头默默地笑,肩膀一耸一耸的,竟是越笑越大声,季远一头雾水,伸手搂住她,慢慢摇晃。闻嘉被他晃得头晕,也终于笑够了,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因为叶声远根本就不会允许他在意的人长歪。他的强迫症好严重的你发没发现?他吃饭的时候筷子一定在他手指的那个位置,低一点或高一点他马上就要调整,喝东西的时候也是,手一定要托在杯子底的,他看见有人在吵闹,就一定会皱起眉头。所以我猜,他也一定有严重的道德洁癖。既然你们一起长大的,而且你对他也很重要,他就不会由着你胡来。”
季远忍不住感叹,这才一顿饭的功夫,叶声远就能顺利收服闻嘉,让闻嘉字里话里都是对他的好感。大概是心理系专业的本能,闻嘉观察人一向仔细,因此一向都很准,而且目光淡淡,根本看不出来所有的细节都被她注意到了,以前他们两个人还不熟的时候,季远压根没察觉出闻嘉对他的细节都摸得一清二楚,顺带着也猜出了季远的性格。这次也是一样,自始至终叶声远都没有表现出被观察的不舒服来。而闻嘉所猜的,也差不多是事实。
季远无奈地叹气:“都让你猜到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闻嘉仰头微笑,甜美温柔,季远的心都化了,忍不住细细道来:“声远那个人,确实是那样的。小时候我淘气,每次都是他给我收拾烂摊子,他就比我大几个月,有时候还真像我哥一样管我。小时候有次和同学一起去网吧,他都回家了,后来不知道怎么知道了,大半夜的过去把我揪回去了。我还不高兴,和他吵起来,他就不理我……其实声远心很软的,对他重视的人是真的好,以后你就知道了……”
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说起叶声远的时候语气里都是那种熟悉的、带一点心疼的无奈。闻嘉心里猛地一颤,突然就有一种陌生的挫败感。是的,她能根据一个人的细节看出这个人的习惯,猜出他的性格,但是他曾经有过的故事,造成这种性格的细节,她通通不知道。那些藏在心底的过往,是她没有参与过的,不曾了解到了,如果不问或者机缘巧合,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就像季远和叶声远,相识二十年,对彼此的了解和参与,是她无论如何弥补不了的。这一瞬间,闻嘉心里滚过无数念头,她甚至想代替叶声远,陪着季远一起度过那些或荒唐或柔软的年少时光,看着他一点点长大,长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不可能。
那就放下吧,闻嘉对自己说,既然没有参与这个人的过往,而覆水难收,再也回不来,不如陪伴他一起走过以后的时光,参与未知的一切,相互融合,相溶于水,不可分离。
闻嘉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什么时候,她真的开始喜欢季远了吗?竟然会产生要一直走下去的念头。这个念头缠绕在心里,让闻嘉顿时迷惑了。而季远看她一直不说话,低下头,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温柔地问她:“周末有空吗?有空的话我们去爬山吧。”
闻嘉抬起头,看着季远的脸,一时间竟觉得一场顺眼,踮起脚尖轻轻吻在他的嘴角上。季远浑身一颤,目光怔怔地望着闻嘉,顿时就呆住了。在他们的感情中,向来都是季远习惯地付出,而闻嘉习惯地接受。这是第一次,闻嘉主动亲吻了他。这就像一个信号,瞬间就让季远的肾上腺素飞快分泌,心跳猛蹿。闻嘉好笑地看着他像一个纯情少年一样羞涩的脸,心里莫名地愧疚。
“你和叶声远关系真的很好。”闻嘉避开他的目光,低声说,“叶声远是很好的人,有这样的朋友,真的很幸运。我们都要珍惜。”
可怜季远瞬间又被“我们”给电了第二次,浑身上下的器官全部瘫痪,就没有一个能用的了。“我们”是一个很美好的词,代表着这个人在心里接受你了……尤其是闻嘉这样还比较冷淡的人,平时连牵个手都嫌多余的,今天猛然放出大招,杀伤力极大,让季远已经不知今夕何夕了。只能呆呆地“嗯”了一声,傻得可以。闻嘉摸了摸他的手,她很喜欢这个小动作,带着温柔的安抚。闻嘉轻轻说:“季远,叶声远陪着你经历了我没有参与的从前,我还是很嫉妒的。所以,你要把你以后的事都交给我来参与,好不好?既然以前没有好好相处的机会,以后就一定要好好地陪你,好不好?”
季远终于回神,摸了摸柔软的发顶,被突然甜到了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激动地叫唤着:“好啊好啊好啊好啊……”
这就是,终于,修成正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