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那怎么样才能有用？
她轻叹一声，我也不知道。
我说，对不起。
你为什么说对不起啊？
因为我不知道，不能帮你，所以很对不起。
傻瓜。这不关你的事。
不，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会不关我的事。
……
我一路背着她缓缓爬上山回到家里。她坐在床上拆开那个面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看起来像是创口贴的东西。我笑着说，原来是创口贴，好大的创口贴。
小烟看着我笑着说，创口贴？谁告诉你这叫创口贴的？
我笑着说，负责打扫这里厕所的刘妈妈告诉我的。我每次在女厕所里帮她倒垃圾，就在垃圾桶里看见过这样的东西，刘妈妈告诉我这叫创口贴。
呵呵。她浅笑着，然后去了卫生间，出来后，她的手上也拿着一个卷起来的创口贴，扔在厨房的垃圾桶里。不过看样子她扔掉的创口贴跟她刚才那出来的创口贴有点不一样，我想应该是她换下来的。
她坐在床上，微笑着看着我，脸色还是不太好，我仔细的打量着她的手脚等地方，也没有发现她贴那个创口贴。
她问我，十二郎，你看什么呢？
我挠挠后脑勺说，我在看你哪里受伤了需要贴那么大的创口贴啊？我怎么看不见啊。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紧紧的抱着我说，傻瓜，以后我会告诉你的好不好？
我点头傻傻说，好。抱了一会，我说，我给你冲牛奶喝好不好？
她松开我，看着我，轻轻点头，我看到她的眼眶红红的，我笑了笑，转身就去厨房里给她冲了一杯热牛奶，这时候她站在卧室的门边，靠着门框，静静的看着我。我转过头来看着她，我们相视浅笑，那样的温柔和甜美。
那天晚上，我和她睡在一张床上，我们盖着同一床棉被，肩并肩仰面躺着，一动不动的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个小蜘蛛网，但没看见蜘蛛，我想明天我得把那个蜘蛛网弄掉。其他的我没想过，因为脑子有点乱，心跳有点快，所以反应也有些迟钝，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个女人一起睡觉。
她也没有动，也不说话，跟我一样盯着天花板看着，不知道她看到了那个蜘蛛网没有，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许久她突然开口说，十二郎，你以前和女人睡觉过吗？
我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没有。
她轻轻的说，那你想和我睡觉吗？
我有些羞涩的说，想。
她转头，看着我说，十二郎，你看着我。
我急忙乖乖的转过脸来看着她，我们四目相对。她说，十二郎，那你还想和别的女人睡觉吗？
我摇摇头说，不想。
她笑着说，男人不都喜欢和很多不一样的女人睡觉的吗？
我坚定而执着的说，不，我只要和你睡觉。
她浅浅微笑，然后像个婴儿一样钻进我的怀里紧紧的抱着我，把她的脸深埋在我的胸口。第一次和一个女人这样亲密，我感到很奇怪，很不适应，刚开始很紧张，过了一会才平静许多。我试探性的伸手搂抱着她。
她轻声说，十二郎，你的心跳得好快。
我慌乱而有些结巴的说，我，我，我不知道。
她笑了笑，柔声说，没关系，以后我会教你的。
很快，她就睡着了，背她走了那么多的路，我也早就疲倦了，不知不觉中我也睡着了。
又到星期四了，我该去天灵古寺看老和尚爷爷了。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她依然睡得很香很甜。我轻手轻脚的起床，帮她盖好被子，关掉闹钟。顺手掩上卧室的房门，我在厨房里做好了早餐，尽量不弄出什么大的动静，以免吵醒她。我把两个鸡蛋饼两个南瓜饼和两个土豆饼以及一个煮鸡蛋一杯热牛奶放在保温壶里，将保温壶放在床边的小书桌上。我还留下了一张字条，只写了一个吃字。然后盯着她的睡相看了好长一会，看样子她睡得很安稳，就连嘴角都带着丝丝迷人而温柔的笑意。我笑了笑，轻声说，再见。向她挥挥手，然后我就上山去了。
自从爷爷去世后，我第一次感觉这样的开心快乐，一路上不管遇到谁，我都上前主动打招呼问好，他们都问我碰到了什么开心事，可不可以跟他们分享一下。我只是笑着说，我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很奇怪人开心的时候，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感觉美好，就连山上的空气都变得更加清新怡人了，就连那上山的山路也变得跟下山一样简单轻松。
我根往常一样给渡心殿所有的神佛磕完头，然后规规矩矩的跪在老和尚爷爷身前的草蒲团上。我笑着唤他，老和尚爷爷，早上好。
老和尚爷爷轻轻点头，温柔而恬静的凝望着我说，十二郎，你此刻是不是感觉心情很愉快？
我笑着说，是。
老和尚爷爷说，那你能不能告诉爷爷我你为什么感觉这样愉快？
我想了想，很诚实的说，因为有小烟在。
小烟？老和尚爷爷凝望着我，沉默了许久，缓缓转头看着佛主身前下方香案上的香炉里正在燃烧着的三只香说，十二郎，看见了那三支香了吗？
我随他的目光望去，就看见了那三支香，轻雾袅袅。我点点头说，看见了。
老和尚爷爷恬淡如水的说，那你能不能告诉爷爷那些香燃烧后的烟都去哪里了？
我想了想说，都被菩萨吃了。
老和尚爷爷微笑着说，你怎么知道香被菩萨吃了呢
我说，都说香烛是用来敬献给菩萨的，当然是被菩萨吃了啊？
老和尚爷爷笑着说，那你可曾见过菩萨动嘴巴吃过香烛吗？
我微愣，摇摇头说，没看见过。
老和尚爷爷笑着说，既然没看见，又怎能说是被菩萨给吃了呢？
这个？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老和尚爷爷笑着说，信徒焚香敬佛，不是佛要吃香，而是旨在以香达信，即以人的诚心通过香烟告知于神明，希望能得到神佛的庇佑和帮助，以实现某种愿望。所谓一柱真香通信去，上圣高真降福来。你可懂？
我点点头，又急忙摇摇头。
老和尚爷爷笑着说，人生如烟，需一生虔诚，时时刻刻心存善念，多施善行，神明方能看见感动，不然就是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徒劳而已。大千世界，亿万婆娑，大多人都不过一缕尘烟，悄然散去，了却无痕。即使伸手去抓，可抓得到吗，留得住吗？等你放开手的时候，其实早已消散了。老和尚爷爷伸出他枯瘦苍白的右手，对着空气握了握，又摊开，意味深长的问我，我的手上还有什么？
我说，什么都没有。
老和尚爷爷笑着说，真的什么都没有？
我点点头说，什么都看见。
老和尚爷爷笑着说，看问题不能光看表面，很多时候眼睛看见的东西不一定是真实的，眼睛有时候也会欺骗自己，只有用心去看，才能看到真正的东西。烟消散了，并不等于没有了，而是它融入了这个世界，去了它该去的地方。就好像这只张开的手，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其实有风有气有光又热有世间的一切，只是用心眼用慧眼才能看见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