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娴年沉默着,静静的看着她,突然开口:
“堇儿,你真的要跟姐姐进宫么,皇宫不像你想的那样单纯,那只是一个华丽的笼子,用锦衣玉食囚禁着我们,一旦踏进去,有可能一辈子也出不来了!”
苏堇年点头,看着她,认真的说:“我只想和姐姐在一起,只要能跟姐姐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苏娴年怜惜的轻抚她脸上狰狞的鞭伤,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咬牙,含泪点了点头。
看着她脸上的伤,突然一改往日里的温和,眼中闪着骇人的光,咬着牙说:“走之前,我一定要为堇儿向爹讨个说法!”
苏堇年从未想过,向来柔顺乖巧的姐姐会为了我和丞相大人反目,或许,也没有人会想到。
皇后回娘家探亲,对于苏家本是一个天大的荣耀,大厅内,姐姐苏娴年拉着苏堇年坐在上方,即使丞相大人和二夫人不满,却也不敢当众表现出来。
遣退闲杂人等,苏娴年冷冷的看着丞相大人说:“爹还记得曾答应过女儿的事么?”
丞相大人怔了一下,张张嘴,却没有说什么,苏娴年看着他,眼中带着深深的恨意,有些声嘶力竭的吼道:
“爹曾答应要帮我好好照顾堇儿,可是你却亲手毁了她!你知不知道,容貌对于一个女人到底有多重要,堇儿她才十二岁,你这一鞭子就毁掉了她的一生啊!”
“放肆!”丞相大人恼羞成怒,气得浑身发抖道:“你就是这样对你父亲说话的吗?”
她突然笑了,泪水大颗大颗落下,看着他说:
“爹,堇儿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啊!她不是妖孽,她是娘用自己的命换来的,你可以不爱她,可以不在乎她,可是你怎么忍心如此对她,既然苏府容不下她,那我便带她离开,从此以后,她只是我的妹妹!”
苏堇年拉着姐姐的手,毫不留恋的走出苏府,这个困了她整整十二年的牢笼,除了未央和美人,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转身,在未央的搀扶下爬上了姐姐的凤撵。
凤撵在行驶的过程中,苏娴年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向她诉说着皇宫内的规矩。
最后,她抓着苏堇年的手,一脸忧伤的说道:“堇儿,其实姐姐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善良,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请你一定不要恨姐姐!”
“娘娘,到宫门了!”凤撵外,王公公小声说道,掀开幔帘,就看见一座座豪华的宫殿屹立在眼前,金顶红门,奢华之中带着一股神秘,使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
凤撵一路畅通无阻,远远的就看见一个深红色的宫殿,宫殿正中间悬着一块金色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题着“栖凤宫”三个滚金大字。
凤撵缓缓落了下来,王公公已经掀开了幔帘,苏堇年抓着姐姐的手,任由她牵着自己,殿外,宫女太监已经等候多时。
“儿臣给母后请安!”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她吓了一大跳,待回过神就看见姐姐面前站着一个黄衫少年,眉宇间有着姐姐的影子,在她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着她。
苏堇年知道,他就是姐姐的大儿子夙沙灏,貌似和自己同岁,一直都听姐姐说起他,可是这却是第一次见到他本人。
苏娴年拉住儿子的胳膊,温柔地笑着说:“堇儿,这就是你的大外甥夙沙灏!”
又拍了拍夙沙灏的头,说:“灏儿,快叫小姨!”
夙沙灏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堇年,高傲的说道:“母后,她明明就比我小!”
姐姐皱着眉,严肃的说道:“灏儿,你记住了,堇儿是你小姨!”
“哼!”夙沙灏冷哼一声,不满的说道:“我才不要叫这个又矮又丑的小乞丐小姨,她不是我小姨!”
“你放肆!”苏娴年脸色一变。
苏堇年知道姐姐怕自己受到委屈,可是她没有告诉她,这些对自己来说真的没有什么。
拉了拉姐姐的衣服,轻笑着说:“姐姐,玥儿呢,我想看看玥儿了?”
苏娴年有些心疼的摸摸她的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夙沙灏,拉着她往内寝走去。
“奴婢(奴才)给娘娘请安,给二小姐请安!”一路走来,宫女太监皆屈膝恭恭敬敬的请安。
掀开粉红色的珠帘,入眼便是一片金碧辉煌,宫女灵芝抱着孩子迎了上来。
苏娴年接过她怀中的孩子递到苏堇年面前,笑道:“堇儿,这便是玥儿!”
看着她怀中那粉妆玉砌的小娃娃,苏堇年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他的小脸,软软的,暖暖的。
苏堇年看着她,有些紧张地说:“姐姐,可以让我抱一下么?”
苏娴年温柔地笑着,将孩童递给她。
小心翼翼的接过来,许是初次见面,纯净的眸子好奇的盯着她。
苏堇年一脸紧张的看着他,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婴儿突然裂开嘴笑了起来。
那一刻,她的眼中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那甜甜的干净的不带一丝杂质的笑靥。
“玥儿笑了,看来玥儿一定非常喜欢堇儿!”苏娴年在一边笑着说,她身后的夙沙灏不屑的说:“母后,玥儿见谁都笑的好不好!”
玥儿还是一个婴儿,玩了一会就睡着了,灵芝将他抱下去休息,整个寝殿只剩下苏堇年和苏娴年。
苏娴年将她按坐在梳妆台前,轻抚着她脸上的伤口,水眸波光粼粼,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替她梳理着头发,伸手拂开她额头的刘海,嘴角上扬,温柔地说道:
“我的堇儿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
对于她的话,苏堇年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美与不美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终于可以和姐姐在一起了!
转身紧紧的搂住她的腰,靠在她怀中,贪婪的吸取她的温暖,姐姐,有你真好。
“堇儿,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姐姐也一定会医好你脸上的伤!”苏娴年捧着她的脸,认认真真的说道。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摸了摸已经结痂的伤口:“姐姐,就让它留着吧,只要姐姐不嫌弃就好,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苏娴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你这性子倒是和他很像,即使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不吵不闹,到头来,伤的只有自己。”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人,眼眶微红,看向苏堇年的眼中越发温柔,而苏堇年还沉浸在喜悦中,因而忽视了她眼中明媚的忧伤。
正聊着,灵芝匆匆而来,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娘,皇上刚才派人来说了,今天晚上就在玉贵妃那歇着了!”
苏娴年梳理头发的手顿了一下,眼中闪烁着嫉恨的火焰,从小到大,苏堇年还是第一次在她的眼中看见嫉恨,那种恨意让人胆战心惊。
仿佛感觉到她的不安,苏娴年瞬间回过神,将她紧紧搂住,颤声说道:“堇儿,对不起!”
苏堇年能感觉到她的颤抖,心微微颤了一下,瞬间释然,不管她是好是坏,是善是恶,她,只是姐姐。
时间弹指,总在人不经意间从指缝悄悄流逝。
一晃,苏堇年来到皇宫已经十多天了,这十几天是她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刻,因为有姐姐,玥儿和夙沙灏。
皇宫内的生活很单调,单调的几乎于无聊,但是苏堇年却过得很充实,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看着玥儿笑,然后陪他一起傻笑。
虽然夙沙灏还是喜欢无缘无故的找她的麻烦,没事总喜欢奚落她,但她知道,他已经开始慢慢的习惯自己的存在。
苏堇年喜欢托着腮,静静的聆听姐姐的琴音,可是却无法忽视她眼中的忧伤。
她知道姐姐的忧伤来自于一个男人,一个称之为姐夫的男人。
因为一个美丽的番邦女子,那个男人已经十几天未踏入栖凤宫一步。
无意间听见宫女太监的谈话,‘失宠’对于苏堇年来说还是一个陌生的字眼,可是看着姐姐偷偷滑落的泪水,她突然开始讨厌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因为是他让姐姐如此伤心。
听灵芝说,碧秀宫的绿妃娘娘病了。
绿妃娘娘,很美丽的一个女子,在苏堇年刚进宫的时候来探望过姐姐,她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柔美,眼中总是带着淡淡的忧愁,是苏堇年见过的除了姐姐外最好看的女子。
在这**,绿妃娘娘和姐姐的关系最要好,所以一听她病了,姐姐就带着灵芝匆匆赶去探望,临走时还特别交代,说晚上不回来用膳。
天渐渐的黑了,姐姐和夙沙灏都还没有回来,玥儿已经睡下了,苏堇年简简单单的扒了几口饭,就再也吃不下去,一个人托着腮,看着窗外发呆。
突然很想去看看未央和美人,自从来到皇宫,就整日与姐姐呆在一起,很少能见到未央,她想,没有自己,未央一定很孤单。
因为事先有打听未央的住处,所以很不费力就找到了,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姐姐赐给未央一个单独的小屋子,避免她与其他宫女挤在一起。
远远的就看见美人趴在门外,许是嗅到熟悉的味道,那懒狗站起来,摇头摆尾欢快的扑上来。
几日不见,美人又胖了一圈,苏堇年伸手宠溺的揉了揉它的毛发,笑嗔道:“美人,你该减肥了!”
与美人嬉戏了一会,却没有看见未央,她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照说这个时候,未央会去哪儿呢?